丝路商魂大唐悲歌

　　长安城的春日暖阳透过窗棂，洒在布庄的账本上。李商隐正全神贯注地核对着一笔笔账目，他的手指在竹简上灵活地拨动，嘴里不时默念着数字。

　　"十二匹蜀锦，每匹三十贯，共计三百六十贯；八匹素绢，每匹十五贯，共计一百二十贯......"他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突然，他的眉头微蹙，手指在某处停了下来。

　　"掌柜的！"他抬起头，唤道。

　　正在清点布匹的王掌柜闻声走来："怎么了？"

　　"这里有处不对。"李商隐指着账本道，"上月二十三日，那批从蜀中运来的丝绸，记录显示是九十匹，但根据当日的税单和运费记载，数量对不上。"

　　王掌柜接过账本，仔细查看起来。片刻后，他的脸上露出赞许的神色："好眼力！这批货确实有问题。当时走水路运来，途经三门峡时因为水位上涨耽搁了几日，后来分两批到的长安。第二批的二十匹记录还没有誊写进总账。"

　　李商隐恍然大悟，立即翻出另一本记事簿："难怪库房盘点时总觉得数字对不上。这二十匹应该是这里......"他快速写下几个数字，然后将计算结果展示给王掌柜看。

　　"不错，就是这样。"王掌柜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深意，"你来布庄才两个月，就已经把这些帐目理得这么清楚了。"

　　李商隐谦逊地道："这都是掌柜的教导得好。再说，我爷爷在世时就教导过我，做生意最重要的就是算准账目。一笔糊涂账，可能就会让一个商号陷入万劫不复。"

　　提到李商隐的爷爷，王掌柜的神色也变得严肃起来。他还记得当年在市舶司任职时，与老李家的交情。谁能想到，短短十年光景，昔日显赫一时的李家，如今只剩下眼前这个年轻人在为生计奔波。

　　"你爷爷说得对。"王掌柜缓缓说道，"不过，经商之道，远不止于算账。来，随我去趟库房。"

　　李商隐跟着王掌柜来到后院的库房。推开门，一阵淡淡的香气扑面而来。整齐的货架上，堆放着各式布匹，有光彩照人的蜀锦，也有质地细腻的苏绢。

　　王掌柜从一匹崭新的蜀锦上揭开油纸，示意李商隐仔细观察："你看这匹锦缎有什么特别之处？"

　　李商隐凑近细看，手指轻轻抚过布面："这锦缎的织工很细致，花纹繁复却不显杂乱，而且......"他忽然顿住，又仔细端详了一会，"这花纹，似乎与寻常的蜀锦略有不同？"

　　"好眼力！"王掌柜赞许地道，"这是蜀中新来的花样。你可知道为什么我要专门订购这种新式花样？"

　　李商隐思索片刻："莫非是因为今年开春以来，宫中贵人多爱用这种繁复的花纹？"

　　"不错。"王掌柜面露笑意，"你果然留心市面上的风向。不过，这还不是全部原因。"

　　他取出一方绢帕，将布匹包裹起来："你再摸摸看。"

　　李商隐依言去摸，突然眼前一亮："这花纹不仅好看，而且手感特别！隔着绢帕都能感受到它的质地。"

　　"正是如此。"王掌柜解释道，"这种新式花样不仅合乎时下潮流，更重要的是在织造工艺上也有创新。这样的布料，最适合做披风和外衣。等入秋时节，一定会很受欢迎。"

　　李商隐若有所思："所以掌柜的是在为秋季做准备？"

　　"商人要学会望前看。"王掌柜语重心长地说，"你方才说做生意最重要的是算准账目，这话不错，但还要补充一点：更要算准时机。"

　　他领着李商隐在库房中转了一圈，指着各类布匹继续道："你看这些存货，有的是为了当季销售，有的是为了来月的节庆，还有的是为了秋冬季节。经营之道，贵在未雨绸缪。"

　　李商隐认真记下这番话，忽然想到什么："掌柜的，我记得去年秋天，长安城里一度掀起过一股胡服热潮，不知今年会不会......"

　　"说下去。"王掌柜鼓励道。

　　"如果今年胡风依旧盛行，我们是不是可以提前储备一些适合裁制胡服的布料？比如这种......"他走到一旁，指着一匹光泽独特的绸缎，"据说西域商人特别喜欢这种质地的布料。"

　　王掌柜眼中精光一闪："不错，这确实是个机会。不过，你怎么知道西域商人的喜好？"

　　"前些日子在市场上见过一个波斯商人，他在挑选布料时，总是特别关注这种质地的。"李商隐答道，"而且我注意到，但凡是与胡商做生意的布行，都会储备这类布料。"

　　"很好，你果然善于观察。"王掌柜欣慰地说，"不过，做生意还得留个心眼。胡商的喜好固然重要，但也要考虑到朝廷的态度。你可知道为什么？"

　　李商隐略作思考："是因为会影响到关税政策？"

　　"不止于此。"王掌柜正色道，"当年你爷爷在市舶司任职时，最擅长的就是把握这其中的分寸。商人重利，但也要通达事理。过于激进反而容易坏事。"

　　听到王掌柜提起爷爷，李商隐的神色也变得认真起来："掌柜的教诲，我记住了。"

　　"去把账本拿来吧，我教你一些记账的门道。"王掌柜说着，领着李商隐走出库房。

　　回到店铺前厅，李商隐刚要去取账本，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声。他快步走到门口，只见街上围满了人，原来是隔壁的绸缎庄与人起了争执。

　　"这批缎子明明是上等货，你凭什么说有问题？"绸缎庄的伙计红着脸争辩。

　　"上等货？"对面的是个面色阴沉的中年人，"你们这批货里至少掺了三成次品，还好意思说是上等货？我家老爷在城中开了十几家布庄，什么好货次货没见过？"

　　眼看双方争执不下，李商隐若有所思地回到店内，在账本上写了几个数字。

　　"掌柜的，"他压低声音道，"最近城中绸缎价格上涨，会不会有人......"

　　王掌柜看了眼他写下的数字，微微点头："继续说。"

　　"依我看，隔壁这批货的来源很可疑。前些日子我整理账目时发现，他们的进货价格比市面上普遍要低两成。按理说，现在物价上涨，不该出现这种情况。"

　　"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李商隐沉吟片刻："此事不宜声张。若是闹大了，恐怕会影响整个行业的信誉。不如......"

　　就在这时，外面的争吵声更大了。王掌柜走出去张望了一下，回来时脸色凝重："那个找茬的是城东李记布行的管事。这事怕是没那么简单。"

　　"李记布行？"李商隐眼中闪过一丝异色，"我记得他们最近正在谋划扩张，该不会是......"

　　王掌柜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你小子倒是心思细密。不过这事我们暂且不表，且看他们如何收场。对了，你方才说有个主意？"

　　李商隐点点头，在纸上写下几行字。王掌柜看后，眼中闪过赞许之色："不错，这样既能保全各方面子，又能化解眼前的危机。你去准备一下，我让人把东家请来。"

　　就这样，在李商隐的建议下，王老板出面调停了这场纠纷。他以公道价格收购了隔壁那批有争议的绸缎，既给了对方一个台阶下，又为布庄赚得了一笔差价。

　　这件事之后，王掌柜对李商隐更加器重。他不仅让李商隐经手更多的生意，还特意教导他一些与人打交道的技巧。

　　"做生意，要学会把握分寸。"王掌柜常常这样教导他，"既要懂得见机行事，也要明白什么时候该退一步。有些事，看似吃了亏，实则是为了赢得更大的机会。"

　　李商隐用心记下这些教诲。每天晚上，他都会在自己的小册子上记录当天的所见所闻和心得体会。他知道，这些都是最宝贵的经验。

　　一天傍晚，在收拾完库房准备打烊时，王掌柜忽然对李商隐说："明日会有一批西域商人来看货，你做好准备。"

　　李商隐躬身应是，心中却是一动：这或许就是自己期待已久的机会。他连夜整理了一下关于西域商人习性的记录，准备明天好好把握这个机会。

　　夜深人静，望着天上的繁星，李商隐轻声念出他今天在册子上写下的一句话："商海浮沉，算无遗策者胜。然则算尽天机，不如明悟人心。"

　　远处传来暮鼓的余音，这个注定不平凡的夜晚，也将翻开他人生的新篇章。而明天，等待他的将会是怎样的挑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