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的秋天，总是特别短暂。才过了几日，街市上的行人就都换上了厚实的衣裳。
通商布庄的生意依然红火，但李商隐却有些心神不宁。程家的新布庄已经开张在即，各种流言蜚语也随之而来。
"李掌柜，"一个老主顾忧心忡忡地说道，"听说程家新开的布庄规模很大，还从西域请了名师坐镇，不知道是真是假？"
李商隐笑着安抚道："陈老兄不必担心。做生意讲究的是货真价实，信誉为本。就算他们请来天上的仙人，也不可能垄断整个市场。"
"这话说得好！"王德昌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商隐，出来一下。"
李商隐跟着王德昌来到后院，就见苏婉儿已经在那里等着。
"出事了。"苏婉儿开门见山地说道，"程家和马哈木联手，在城外截住了我们的一批货。"
"什么？"李商隐脸色一变，"是那批从蜀中来的锦缎？"
"没错。"苏婉儿点头，"他们声称要彻查货源，说是怀疑有走私货物。"
李商隐冷笑一声，"明显是想断我们的货源。"
"不止如此，"王德昌忧心忡忡地说道，"我刚得到消息，程家已经派人去游说其他商家，让他们不要和我们做生意。"
李商隐沉吟片刻，"他们这是要把我们往绝路上逼啊。"
"那现在怎么办？"苏婉儿问道，"如果真让他们查下去，那批货......"
"不能让他们查。"李商隐断然道，"那批货里不仅有正常的商品，还掺杂着那批波斯锦缎。一旦被查出来......"
王德昌倒吸一口凉气。如果被查出有走私货物，不但生意会受影响，更会给对方一个打击他们的借口。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老周匆匆跑进来报告："少爷，程峰来了！"
"让他进来。"李商隐整理了一下衣衫，走出院子。
程峰带着几个随从大摇大摆地走进来，身边还跟着一个身着异域服饰的中年人。
"李掌柜，"程峰冷笑道，"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布庄的新掌柜，赛义德先生。"
那个异域人微微点头，用略带口音的汉语说道："久仰李掌柜大名。"
李商隐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个赛义德。此人相貌堂堂，举止优雅，但眼神中却透着一股难以察觉的凌厉。
"赛义德先生远道而来，必定带来了不少西域好货吧？"李商隐笑着问道。
"确实带了一些。"赛义德意味深长地说道，"不过我更感兴趣的是李掌柜的货源。听说最近有一批蜀锦被扣在城外？"
李商隐心中冷笑。这人一开口就点破此事，明显是来施压的。
"些许小事，不足挂齿。"他不卑不亢地说道，"相信很快就能解决。"
"是吗？"程峰插话道，"我听说官府怀疑那批货里有走私物品，恐怕没那么容易放行吧？"
"程公子未免管得太宽了。"苏婉儿突然开口，"难道城外查货也是程家的人在负责？"
程峰脸色一变，"苏小姐此言差矣。我们也是听说......"
"既然是道听途说，"李商隐打断他的话，"那就不必放在心上。程公子还是顾好自家的生意吧。"
赛义德似笑非笑地看着这一幕，突然说道："李掌柜，我有个建议。"
"哦？"
"不如我们合作如何？"赛义德缓缓说道，"你的通商布庄已经打出名气，如果能加入我们的商业联盟，对大家都有好处。"
李商隐心中一凛。这分明是想把他们收编，到时候就更容易控制长安的商路了。
"多谢赛义德先生好意。"他婉拒道，"不过小店刚开张不久，还需要慢慢打理。至于商业联盟的事，容我考虑考虑。"
"李掌柜，"赛义德意味深长地说道，"商场如战场，有时候站对队伍比什么都重要。"
"赛义德先生说得对。"李商隐不动声色地说道，"所以我一向只和信得过的人合作。"
这话让程峰和赛义德的脸色都变了变。他们没想到李商隐会这么直接地拒绝。
"好！"程峰冷笑道，"那就让我们看看，李掌柜能在这长安城站稳脚跟多久！"
等他们离开后，王德昌有些担忧，"商隐，这样直接拒绝他们，会不会......"
"不会有事。"李商隐胸有成竹地说道，"他们现在最想知道的，是那批香料的下落。只要我们手里还握着这张牌，他们就不敢轻举妄动。"
"可是城外那批货......"
"我已经让人去办了。"李商隐说道，"他们想查，就让他们查个够。"
苏婉儿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你是不是......"
"没错。"李商隐微微一笑，"那批货看似很重要，其实都是普通商品。真正的货早就通过另一条路运进城了。"
"好计谋！"王德昌恍然大悟，"让他们在明处忙活，我们在暗处行事。"
"不过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苏婉儿提醒道，"那个赛义德不简单，他在大食时就是个老谋深算的人物。"
"我知道。"李商隐点点头，"所以接下来一段时间，我们要特别小心。"
当天晚上，李商隐正在书房核对账目，突然听到窗外有动静。他警觉地抓起一把匕首，慢慢向窗边走去。
"是我。"苏婉儿的声音传来。
李商隐松了口气，打开窗户。苏婉儿敏捷地翻了进来，脸上带着几分急色。
"出什么事了？"
"我父亲刚得到消息，"苏婉儿压低声音说道，"程家已经派人去打探你祖父当年在市舶司的事情。"
李商隐脸色一沉，"他们想从这里下手？"
"不止如此，"苏婉儿继续说道，"他们似乎发现了什么线索，所以最近在暗中调查那批香料的来历。"
"看来不能再等了。"李商隐沉声道，"必须尽快找到那份名单。"
"可是......"苏婉儿欲言又止。
"怎么了？"
"我担心你。"苏婉儿突然说道，声音里带着几分颤抖，"他们是一群亡命之徒，为了目的不择手段。如果......"
她的话没说完，突然感觉手被握住了。李商隐的手掌温暖而有力，让她莫名安心。
"别怕。"李商隐轻声说道，"我不会有事的。"
月光从窗外洒进来，照在两人身上。这一刻，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悄然改变。
"我......"苏婉儿抬头看他，眼中泛着晶莹的光芒。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脚步声。两人迅速分开，苏婉儿闪身躲到屏风后面。
"少爷，"老周的声音传来，"刚才有人在店外鬼鬼祟祟的。"
"追上了吗？"
"让他跑了。不过从衣着来看，应该是程家的人。"
李商隐冷笑一声，"看来他们已经等不及了。"
等老周离开后，苏婉儿从屏风后走出来，"我得走了。你要小心。"
"你也是。"李商隐送她到窗边，"如果有什么消息......"
"我会及时告诉你。"苏婉儿说完，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李商隐心中五味杂陈。这个聪慧的姑娘，不知不觉间已经在他心里占据了重要的位置。
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转身走到书桌前，取出那块玉佩。月光下，"市舶司印"几个字若隐若现。
他知道，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程家和赛义德的行动，只是个开始。接下来，必定还有更激烈的较量。
但这又何妨？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一定要走下去。为了家族的清白，为了国家的安全，更为了那个刚才还在担心自己的姑娘，他必须坚持到底。
夜深了，长安城陷入沉睡。但暗流涌动的商界，却在酝酿着一场惊天巨变。
而这一切，都要从一批神秘的香料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