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里的商人都说，每年八月是生意最好的时候。一来是因为这时各地的商队陆续抵达，二来是因为即将到来的重阳节会带来一波消费高峰。
李商隐早早就来到布庄，正在清点库存。经过这段时间的经营，永茂布庄的生意蒸蒸日上，不少老主顾都成了回头客。
"商隐，"王德昌匆匆走进来，"刚收到消息，西域来了一支大商队，带来了不少好货。你要不要去看看？"
李商隐抬头，"是官府组织的互市吗？"
"不是，"王德昌压低声音，"是私下交易。据说这支商队带来了不少稀罕玩意，但因为躲避关税，不愿意去官府的互市。"
李商隐眉头微皱。私下交易虽然利润更大，但风险也更高。一旦被官府发现，轻则罚款，重则抄家。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李公子，"苏婉儿莞尔一笑，"在想事情？"
自从上次商会相遇后，苏婉儿时常来布庄串门，两人也渐渐熟络起来。不过李商隐知道，这个聪慧的粟特女子来意不简单。
"苏小姐来得正好，"王德昌笑道，"我们正在讨论西域商队的事情。"
"哦？"苏婉儿眨眨眼，"李公子对那批货物感兴趣？"
李商隐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苏小姐似乎知道些什么？"
"确实知道一些。"苏婉儿走近几步，压低声音道，"这支商队是我父亲的故交带领的，带来了一批上等的波斯锦缎。如果李公子感兴趣，我可以引荐。"
李商隐心中一动。波斯锦缎在长安十分抢手，如果能拿到好货源，必定能大赚一笔。只是......
"可是私下交易......"王德昌有些担心。
苏婉儿笑道："王掌柜不必担心。我父亲在市舶司有熟人，可以打点。而且，"她意味深长地看了李商隐一眼，"这批货物里，或许还有李公子感兴趣的东西。"
李商隐立刻明白了她的暗示。自从上次苏婉儿送来那包香料样品后，他就一直在追查那批神秘香料的来源。现在看来，苏家似乎知道些内情。
"好，"他当即做出决定，"什么时候可以看货？"
"今晚。"苏婉儿说道，"我让人来接你。"
等苏婉儿离开后，王德昌有些担心，"商隐，你确定要去吗？这个苏婉儿......"
"王伯父放心，"李商隐胸有成竹地说道，"我自有分寸。况且，这也是个打探消息的好机会。"
王德昌点点头，"那你小心一些。对了，这些银票你带着，万一看中什么货......"
"多谢王伯父。"李商隐接过银票，心中一暖。这段时间，王德昌待他如同亲子，处处栽培。
入夜后，一辆马车悄然停在布庄门口。李商隐跟着车夫，穿过几条僻静的小巷，来到城西一处宅院。
院子里已经聚集了不少商人，三三两两地低声交谈。李商隐一眼就看到了马哈木，对方也注意到了他，报以意味深长的笑容。
"李公子。"苏婉儿不知何时来到他身边，"跟我来。"
她领着李商隐来到一间偏房。房间里摆满了各色布匹，色泽鲜艳，质地细腻，显然都是上等货。
"这些都是波斯来的真丝锦缎，"苏婉儿介绍道，"价格虽然比一般的贵三成，但利润至少能翻一倍。"
李商隐仔细检查着布料，暗暗点头。这批货的确是难得的好货，如果能拿下来，必定能大赚一笔。
"不过，"他故意说道，"这个价格确实有点高。"
苏婉儿莞尔一笑，"李公子何必跟我玩这套？以你的眼力，必然看出这批货的价值。更何况......"她压低声音，"这里面可不只有布匹。"
说着，她打开一个暗格，取出一个精致的木盒。盒子一打开，一股熟悉的香气立刻飘了出来。
"这是......"李商隐心中一震。这香气，竟然和祖父留下的那批香料一模一样！
"波斯玫瑰香。"苏婉儿轻声说道，"和李公子祖父留下的那批，是同一个产地的。"
李商隐强自镇定，"苏小姐似乎对那批香料很了解？"
"不仅了解，"苏婉儿直视着他的眼睛，"而且知道那批香料背后的秘密。"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骚动。紧接着，有人高声喊道："官府来了！"
李商隐脸色一变。果然，私下交易还是暴露了！
"跟我来！"苏婉儿拉起他的手，快速朝后门跑去。
后院里一片混乱，不少商人都在仓皇逃窜。李商隐注意到马哈木正在不紧不慢地收拾东西，似乎对这场变故早有准备。
"站住！"身后传来官兵的喝声。
苏婉儿拉着李商隐拐进一条小巷。黑暗中，她的手温暖而有力，带着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那边！"突然有火光亮起。
情急之下，李商隐拉着苏婉儿躲进一家店铺的屋檐下。两人紧紧贴在墙边，甚至能听到对方急促的呼吸声。
脚步声越来越近。李商隐下意识地将苏婉儿护在身后，后者则紧紧抓住他的衣袖。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更大的骚动。官兵们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
"呼......"等脚步声彻底消失，两人才松了一口气。
"没想到会这样。"苏婉儿有些歉意地说道，"早知如此，就不该带你来。"
李商隐摇摇头，"不必自责。倒是苏小姐，如果被抓到，后果会很严重。"
"我没事。"苏婉儿笑道，"我父亲在市舶司有人，最多赔些银子罢了。倒是李公子......"
她说得没错。以李家现在的处境，如果李商隐被抓到参与私下交易，恐怕会被人借题发挥，到时候后果不堪设想。
"多谢苏小姐提醒。"李商隐正色道，"不过，你刚才说的那批香料......"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苏婉儿打断他的话，"改日我会去布庄找你。"
说完，她转身就要离开。李商隐一把拉住她的手，"等等！"
"怎么？"苏婉儿回头，月光下，她的眼睛亮得惊人。
"那批布料，"李商隐沉声道，"我要了。"
"什么？"苏婉儿吃惊地看着他，"可是......"
"虽然今晚的交易被打断了，但货物总要有人收。"李商隐胸有成竹地说道，"我相信苏小姐有办法安排。"
苏婉儿沉默片刻，突然笑了，"李公子果然不一般。也好，这批货就算定了。明天我让人把货送到布庄。"
看着苏婉儿离去的背影，李商隐若有所思。今晚这场变故，恐怕没那么简单。那些官兵来得太是时候，似乎早有准备。而马哈木的反应，也太过淡定。
回到布庄时，已经是深夜。让李商隐意外的是，王德昌居然还在等他。
"没事吧？"王德昌关切地问道。
"没事。"李商隐把今晚的经过简单说了一遍，"而且，我还拿下了那批波斯锦缎。"
"什么？"王德昌吃惊地看着他，"可是那批货......"
"王伯父放心，"李商隐胸有成竹地说道，"我自有安排。这批货虽然来路不正，但只要处理得当，反而是个机会。"
王德昌仔细一想，也明白了他的用意。这批货因为来路不正，价格必然比市面上便宜。如果能巧妙地把它们混在正常货物中销售，利润必定可观。
"好！"王德昌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有魄力！不过要小心，最近城里风声紧，别出什么岔子。"
李商隐点点头。他当然知道其中的风险，但有些事情，不冒险永远也抓不住机会。
回到房间，李商隐取出那块玉佩，想起苏婉儿说的话。看来，那批神秘香料的真相，或许很快就能揭晓了。
窗外，一轮明月悄然西沉。李商隐深深吸了一口气，心中暗暗期待着明天的到来。他知道，这将是他商海生涯的第一个重要转折点。
而那个美丽的粟特女子，究竟是善意相助，还是另有所图？明天，或许就能见分晓。
夜风轻轻吹过，带来一丝若有若无的玫瑰香气。李商隐躺在床上，回想着今晚种种。他预感到，自己正在卷入一个更大的漩涡之中。
但这又何妨？既然已经选择了这条路，就一定要走到底。至于前方是福是祸，就让明天的太阳来揭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