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棂洒进库房，李商隐正专注地查看着一匹丝绸。这是他来永茂布庄的第七天，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将库房里的布匹重新整理分类。
"商隐，这么早就在忙活了？"王德昌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王伯父。"李商隐转身行礼，"我发现咱们库房里的布匹分类可以更细一些。依品质高低，价格贵贱，用途不同，至少可以分成二十多类。这样对照顾不同客人会更方便。"
王德昌走近看时，不由得眼前一亮。原本杂乱的库房已焕然一新，每类布匹都整齐地码放着，还贴上了详细的标签。
"这个主意不错。"王德昌抚须点头，"看来这几天你没少下功夫。"
李商隐谦虚道："这些都是从祖父那里学来的。他说做生意最忌讳的就是眼高手低，要从最基础的事情做起。"
"老李果然没看错人。"王德昌欣慰地说道，"对了，今天会有个重要的客人来。你且在一旁看着，也好学学待客之道。"
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一阵喧哗声。一个身着锦袍的中年人在几个随从的陪同下走了进来。
"这位就是城南袁员外吧？"王德昌连忙迎上前去，"久仰大名。"
"王掌柜客气了。"袁员外略一拱手，目光却在四处打量，"听说王掌柜这里最近进了一批上好的蜀锦？"
"确实有一批。"王德昌做了个请的手势，"袁员外请看。"
李商隐默默退到一旁。这位袁员外他略有耳闻，是城南一带有名的富商，专门经营高档绸缎生意。
"嗯，品相不错。"袁员外拿起一匹蜀锦，"不过......"他故意拖长了声音，"听说这批货有些受潮？"
王德昌脸色微变，"袁员外消息灵通。不过请放心，受潮的那些已经全部退回，现在这批都是完好无损的。"
"是吗？"袁员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那价格......"
"按市价算。"
"市价？"袁员外摇头，"王掌柜，你我都是明白人。这批货既然出过问题，要是传出去，恐怕......"
李商隐在一旁听着，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这位袁员外显然是想借题发挥，压低价格。
就在这时，他注意到袁员外的随从正在暗中查看其他布匹的标签。那些标签是他这几天整理时新贴上的，上面详细记录着布匹的产地、特性和用途。
一个想法突然闪过李商隐的脑海。
"王伯父。"他上前一步，轻声道，"让我来应对如何？"
王德昌愣了一下，随即点头。虽然有些意外，但这几天他已经见识过李商隐的能力，便也想看看这个年轻人能使出什么手段。
"袁员外，"李商隐拱手行礼，"在下冒昧，想请教一个问题。"
袁员外扫了他一眼，"哦？你说。"
"我看袁员外选的这匹蜀锦，是打算用来制作女装吧？"
"这你也看得出来？"袁员外有些惊讶。
李商隐微微一笑，"这匹蜀锦的丝质柔和，且有暗纹，最适合制作女子的外衫。不过......"他故意停顿了一下，"如果是要做女装，我倒是可以给袁员外推荐一批更好的。"
说着，他走到另一排货架前，取出一匹颜色略深的蜀锦，"这批是专门为制作女装准备的，不仅丝质更细腻，还经过特殊处理，不容易起皱。"
袁员外接过布匹仔细查看，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确实不错。这种布......"
"只此一家。"李商隐接着说道，"这是我们从蜀中特别订制的，其他布庄都没有。"
"哦？"袁员外来了兴趣，"那价格......"
"比普通蜀锦贵两成。"李商隐平静地说道，"不过袁员外要是大量采购，我们可以优惠一成。"
袁员外沉吟片刻，"这布确实不错，就是价格......"
"袁员外，"李商隐微微一笑，"您应该知道，再过一个月就是皇宫选秀的日子。到时候不知道多少官家小姐要准备新衣。这种特制的蜀锦，不出半个月就会被抢购一空。"
这话正中袁员外的心思。他本来就是冲着选秀这件事来的，却没想到这个年轻人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意图。
"好！"袁员外一拍大腿，"这批布我全要了！"
等送走了袁员外，王德昌还有些不敢相信，"商隐，你是怎么想到的？"
李商隐解释道："我这几天整理库房时发现，那批所谓'受潮'的蜀锦其实并无大碍，只是运输时受了点潮气。经过晾晒和特殊处理后，反而比普通蜀锦更适合制作贴身衣物。"
"原来如此。"王德昌恍然大悟，"难怪你要重新分类标注。"
"是的。"李商隐点头，"与其任人压价，不如物尽其用，转危为安。更何况，这批布的确适合制作女装，赶上选秀的时机，自然能卖个好价钱。"
王德昌连连称赞，"好小子！这一手借势卖货，就连我都没想到。看来我这个掌柜的要向你学习了。"
李商隐谦逊地笑了笑，心里却在想着另一件事。这几天他一直在暗中观察那批神秘的香料，却始终找不到合适的机会接近。现在立了这个功劳，或许能得到王德昌更多的信任。
果然，当天晚上，王德昌就把他叫到了内堂。
"商隐啊，"王德昌和颜悦色地说道，"你这几天表现得很好。我看你也不是个一般的伙计，以后就跟在我身边学习吧。"
"多谢王伯父。"李商隐躬身道谢。
"对了，"王德昌似乎想起什么，"你祖父在市舶司任职时，可曾接触过香料生意？"
李商隐心头一动，"略知一二。祖父说香料利润虽高，但水道太深，一不小心就会陷入漩涡。"
"你祖父说得对。"王德昌叹了口气，"所以我这布庄从不碰香料生意。不过......"他欲言又止。
"王伯父有什么难处吗？"
王德昌沉默片刻，终于说道："也罢，既然你祖父信任你，我也就不瞒你了。那批香料，其实是你祖父托我暂时保管的。"
李商隐心中一震，强自镇定道："不知是什么香料？"
"是一批珍贵的波斯玫瑰香。"王德昌压低声音，"你祖父说这批香料关系重大，让我务必保管好，等时机成熟再做处理。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现在外面都在传，说你祖父在市舶司任上中饱私囊，暗中经营香料生意。我担心这批香料要是被人发现......"
李商隐若有所思。难怪祖父临终前会留下那张纸条，想必这批香料里面另有隐情。
"王伯父不必担心。"李商隐正色道，"既然是祖父托付，就一定有他的道理。不如暂时按兵不动，等找到合适的机会再说。"
"也只能如此了。"王德昌点点头，"对了，明天会有个胡商来访，是专门经营香料的。你且在一旁听着，权当学习。"
第二天一早，一个身着异域服饰的商人来到布庄。此人相貌堂堂，举止优雅，一看就知道是个久经商场的老手。
"马哈木先生。"王德昌亲自相迎，"别来无恙？"
"王掌柜。"马哈木用略带口音的汉语说道，"好久不见。"
寒暄过后，马哈木压低声音道："最近市面上都在传，说有一批稀有的波斯玫瑰香流入市场。王掌柜可有耳闻？"
王德昌脸色微变，"这个......我一个开布庄的，对香料生意不太了解。"
"是吗？"马哈木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目光却若有若无地扫向后院，"据说这批香料与前任市舶司使李大人有关。不知王掌柜与李大人......"
"马先生。"李商隐突然开口，"在下倒是对香料颇有兴趣，不知可否请教几个问题？"
马哈木这才注意到这个年轻人，"哦？你就是......"
"在下李商隐，是王掌柜的学徒。"李商隐不卑不亢地说道。
马哈木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原来是李大人的孙子。失敬失敬。"
接下来的谈话中，李商隐表现出对香料的浓厚兴趣，不时向马哈木请教一些专业问题。马哈木见他见识不凡，态度也渐渐热络起来。
"李公子如此热爱香料，"临走时，马哈木意味深长地说道，"将来若有机会，我们或许能合作一番。"
送走马哈木后，王德昌有些担忧，"这个马哈木不简单，他似乎......"
"他已经知道那批香料在这里了。"李商隐沉声道，"不过他今天是来试探的，暂时不会轻举妄动。"
"那该如何是好？"
李商隐思索片刻，"王伯父不必担心。这个马哈木虽然来意不善，但从他的言谈举止来看，应该不是一般的胡商。既然他知道香料的来历，想必也知道其中的轻重。我们暂且静观其变。"
王德昌点点头，"也只能如此了。不过商隐，你今天的表现很不错。看来你祖父没少教你这些。"
李商隐苦笑，"可惜很多东西都还没来得及学。"
回到房间，李商隐取出祖父留下的玉佩，又想起马哈木今天的种种表现。这批香料的秘密恐怕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
夜深人静，李商隐躺在床上，回想着这些天发生的事情。从蜀锦生意到香料之谜，他仿佛踏上了一条未知的道路。而这条路的尽头，究竟通向何方？
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照在那块翠绿的玉佩上。李商隐轻轻抚摸着玉佩上的"市舶司印"几个字，心中暗暗发誓：不管前路如何，他一定要查明真相，为祖父洗清冤屈。
这一夜，他睡得很晚。耳边似乎还回荡着马哈木那意味深长的话："将来若有机会，我们或许能合作一番。"
他知道，这不仅是一个威胁，也是一个机会。而他，必须好好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