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的夏天总是热闹非凡。西市上，各色商贾摆摊叫卖，胡商的骆驼队缓缓穿行其间，空气中弥漫着香料与汗水混合的气息。
李商隐站在永茂布庄的门口，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来到布庄已经一个月，他不仅将库房整理得井井有条，还成功打理了几笔大生意，让王德昌对他刮目相看。
"商隐，"王德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今天我要去参加商会的聚会，你也一起去吧。"
李商隐转身行礼，"商会？"
"是啊。"王德昌笑道，"长安城的商人每月都会聚会一次，交流消息，谈谈生意。你跟着去见见世面也好。"
李商隐点点头。他知道这是王德昌在提携他，毕竟商会聚会向来都是各家掌柜才有资格参加的。
商会设在城西一处名为"聚贤园"的园林。当李商隐随王德昌到达时，园中已经聚集了不少商人。
"王掌柜来了！"几个熟人迎了上来，目光却都好奇地打量着李商隐。
"这位就是最近城里传得沸沸扬扬的李家公子吧？"一个身着锦袍的商人笑着问道。
"正是。"王德昌介绍道，"这是城东的赵掌柜。"
李商隐恭敬行礼。他知道这位赵掌柜在长安城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专营茶叶生意。
"久仰赵掌柜大名。"李商隐谦逊地说道，"听闻赵掌柜的茶叶生意做得很大。"
"哈哈，"赵掌柜抚须笑道，"不过是些小打小闹罢了。倒是听说前些日子你在王掌柜那里做成了一笔大生意？那个手法很是巧妙啊。"
李商隐心中一动。看来那次处理蜀锦的事情已经传开了。
正说着，园中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群人正围着一个年轻女子说笑。那女子身着胡服，容貌秀丽，举止大方，正与众人谈笑风生。
"那是谁？"李商隐忍不住问道。
"苏婉儿，"赵掌柜压低声音说道，"是粟特商人苏元的女儿。这姑娘不得了，通晓五国语言，还精通商道。最近在帮她父亲打理生意，把几个老滑头都给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李商隐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个女子。就在这时，苏婉儿似乎感觉到了他的目光，转头看了过来。四目相对的瞬间，李商隐感到一丝异样的悸动。
"咦，这不是李公子吗？"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循声望去，正是前些日子来访的胡商马哈木。
"马先生。"李商隐拱手行礼。
马哈木笑呵呵地走过来，"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李公子。对了，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
"苏婉儿。"那个年轻女子已经款步走到近前，用标准的汉语说道，"久闻李公子大名。"
李商隐心中一动。看来自己最近的事迹是真的传开了。
"苏小姐过誉了。"他谦逊地说道，"倒是令尊的大名，在下可是久仰已久。"
苏婉儿莞尔一笑，"家父常说，长安城里的年轻一辈，就属李公子最有经商的天赋。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两人你来我往，谈吐得体，举止大方，看得周围的商人连连点头。马哈木在一旁笑而不语，眼中却闪过一丝深意。
就在这时，园中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只见一群人正朝这边走来，为首的是一个身着华服的年轻人，气势颇为倨傲。
"那是谁？"李商隐低声问道。
"程峰，"王德昌压低声音说道，"城南程家的公子。程家在朝中有人，这个程峰仗着家势，在商界横行霸道。"
李商隐点点头。他对程家也有所耳闻，据说是靠着朝中的关系，垄断了不少生意。
"哟，这不是苏小姐吗？"程峰走到近前，故意高声说道，"今天怎么有空来参加我们这些小商人的聚会？"
苏婉儿面色不变，"程公子说笑了。我们粟特商人在长安城做生意，自然要多与各位交流。"
"是吗？"程峰冷笑一声，"听说最近有人在压低价格抢我们的生意，该不会是苏小姐指使的吧？"
苏婉儿正要说话，李商隐突然开口："程公子此言差矣。商场上本就是价高者得，价低者赢。若是做不过人家，就说人家抢生意，这未免太不讲道理了。"
程峰这才注意到李商隐，眼中闪过一丝轻蔑，"你是谁？"
"在下李商隐。"
"哦，原来是那个......"程峰拖长了声音，"前任市舶司使的孙子啊。怪不得这么会说话，想必是跟着祖父学了不少吧？"
这话明显带着讽刺的意味。在场的人都知道李家的变故，不少人暗暗摇头，觉得李商隐怕是要吃亏了。
然而李商隐却面不改色，"程公子说得对。家祖虽然已经去世，但他教导我要以诚待人，以信经商的道理，我始终铭记在心。"
这话看似恭敬，实则暗含机锋。在场的商人都听出来了，这是在指责程家仗势欺人，不讲商道。
程峰脸色一沉，正要发作，苏婉儿突然插话道："程公子，听说你最近在收购北方的马匹？不知道可有什么独到之处？"
这话一出，程峰的脸色更难看了。原来他最近确实在收购马匹，但因为不懂行情，被人狠狠宰了一刀。这件事在商界传得沸沸扬扬，他一直想找人出气。
"苏小姐倒是消息灵通。"程峰冷冷地说道，"不过这些事，不是你一个女子该操心的。"
"是吗？"苏婉儿笑道，"那程公子可知道，上个月从西域来的那批马，为什么会翻倍卖给你？"
程峰脸色大变，"你......"
"因为那些马贩子提前打听到，程公子从来不懂得讨价还价，"苏婉儿不紧不慢地说道，"所以他们专门抬高了价格。如果程公子肯虚心请教一下行情，也不会......"
"够了！"程峰怒喝一声，"苏婉儿，你别太过分！"
"程公子息怒。"李商隐适时插话道，"苏小姐也是好意提醒。其实经商之道，最重要的就是明察秋毫，知己知彼。如果程公子不嫌弃，我倒是可以介绍几个懂行的马商给你认识。"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给足了程峰面子，又展现了自己的诚意。在场的商人都暗暗点头，觉得这个李家公子确实不简单。
程峰冷哼一声，"不必了。李公子还是顾好自己的布庄生意吧。"说完，转身离去。
"多谢李公子解围。"等程峰走远，苏婉儿轻声说道。
李商隐摇摇头，"苏小姐言重了。只是这程峰仗势欺人，迟早会出事。"
"李公子说得对。"马哈木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不过这程家在朝中势力不小，还是要多加小心。"
李商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注意到马哈木说这话时，目光一直在打量着他，似乎另有深意。
聚会散去时，已是黄昏。李商隐正要随王德昌离开，苏婉儿突然叫住了他。
"李公子，"她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包递过来，"这是一些西域的香料样品，不知道李公子有没有兴趣？"
李商隐接过包裹，淡淡的香气立刻传来。这香气似曾相识，赫然就是那批神秘香料的气味！
"多谢苏小姐。"他强自镇定道，"改日一定登门拜访。"
"随时欢迎。"苏婉儿莞尔一笑，转身离去。
回到布庄，李商隐仔细检查那包香料。果然，这正是波斯玫瑰香。难道苏婉儿知道些什么？
"商隐，"王德昌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今天你表现得很好。"
"王伯父过奖了。"
王德昌摆摆手，"我是说真的。你今天应对程峰的那番话，既不失体面，又不卑不亢，很有你祖父的风范。"
李商隐心中一暖，"都是王伯父教导得好。"
"对了，"王德昌压低声音，"那个苏婉儿给你的香料......"
"是波斯玫瑰香。"李商隐点点头，"看来她应该知道些什么。"
"不过要小心，"王德昌提醒道，"这个苏婉儿虽然年轻，但在商场上很有手段。她既然主动示好，必有用意。"
李商隐点点头。他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今天见到苏婉儿，总觉得她与其他商人不同。那双清澈的眼睛里，似乎藏着什么秘密。
夜深了，李商隐躺在床上，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一切。商会上的明争暗斗，程峰的咄咄逼人，苏婉儿的若即若离，马哈木的意味深长......这些都在告诉他，他已经逐渐卷入了一个更大的漩涡。
而那包香料的出现，更是证实了他的猜测：祖父留下的那批香料，恐怕真的不简单。
窗外，一轮明月悄然升起。李商隐取出那块玉佩，又看了看苏婉儿给的香料。他知道，自己的商海征程，才刚刚开始。
而这个美丽的粟特女子的出现，或许会成为他命运的一个重要转折点。至于是福是祸，就要看他如何把握了。
夜风轻轻吹过，带来一丝若有若无的玫瑰香气。李商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中暗暗下定决心：无论前方有什么艰难险阻，他都要一一闯过去。
因为这不仅关系到他的前途，更关系到家族的荣辱。而现在，他似乎找到了一个可能的突破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