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路相逢

一咖啡厅内，叶然独自坐在靠窗的位置，似是在等待何人。

    良久，一行色匆匆的男人坐在她对面。

    “师哥。”

    “等很久了吧？”

    这位男人名唤叶容，是叶然的师哥，准确来讲应该是校友，毕竟二人不同专业，不同届。

    叶然淡笑，“没有，我也是刚到。”

    二人并未过多寒暄，直接步入正题。

    方才叶然在师父家时接到这位师哥叶容的电话，说是她拜托他的事情有了结果。此次见面主要目的便是此。

    叶容从公文包中拿出一份文件，放在咖啡桌推向叶然。“小然，很抱歉，我现在所处的位置还无法接触到你拜托我的事情。很抱歉。但也不算是没有结果，我翻阅到公司历年来的人事变动，拷贝了一份给你。”

    叶然心下了然，越是接近真相的事务越是难以捕捉，这是她最近才悟出的道理。

    她将文件小心翼翼地放置在托特包中。

    “师哥，你千万别这么说，你能够答应帮我，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我已经很感激很感激了。”

    叶容冲她笑了笑。“还是你会安慰人。”

    叶然又道，“我说的都是真的。”　

    叶容喝了口咖啡，“怎么样，最近工作怎么样？”

    叶然插科打诨，“我出马，那是一个顶俩。”

    “那我就放心了，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就行，别不好意思找我。”叶容嘱咐道。

    二人又在咖啡厅闲聊一小时之久，暮色降临，二人才在地铁站分别。　　

    回到出租屋，满身疲惫依旧。

    包还挂在肩膀，衣物也未换，她一屁股瘫坐在床边的地板上，从包中拿文件时，包中的物品散落一地，她无心去查看。

    低头翻阅着叶容给她的文件。在文件中看到姐姐名字的那一刻，叶然感觉自己的眼睛被狠狠刺痛，鲜血直流。

    叶然重点查看2013

    年前后变革，试图从中找到些蛛丝马迹，可世事又怎能如愿。

    她叹了口气，她始终无法真正接触到核心，这么久以来她一直在边缘原地打转。

    她收起文件，放置在行李箱最内侧的隐形空间，那里面还有许多份文件，都是这些年来她收集的“边缘”。

    做完这些，她感觉自己即将透支，身心俱疲。和衣躺在床上，将棉被覆盖在头上，视线瞬间由灰暗变得黑暗。　　

    再次醒来，房间内一团漆黑，唯有窗外透着光亮。

    叶然静默坐在床上，眼眸失焦随意定格在了窗外。　　

    果真是，黑天地暗。

    刺眼的灯光在昏暗的室内闪烁着，伴随阵阵震动，叶然从被褥中捞出手机。

    来电显示：家。

    电话接通，是母亲刘春兰的声音。

    “妈。”　　

    “吃饭了吗？”

    一股难抑制的酸涩涌上鼻喉间。叶然将这股酸涩咽下去，才开口。

    “嗯，刚吃完，你们最近怎么样？”

    “就那样，日子不就是一天天过吗。”　　

    这场通话，持续了半小时之久，在一段家人闲聊，不免便会提到身为家庭成员的去世的叶清。

    “叶然，你别告诉我你又在偷偷调查。”久未听到女儿的话语，刘春兰语气急促。“叶然，说话！”

    “妈，姐姐的死从来都不是意外。”叶然声音颤抖，音量不由提高。

    “医院和警察局都说了那是意外！”刘春兰怒吼。

    “幕后真凶未造成了一场意外。”叶然大声反驳。

    “你，叶然，你想气死我，是不是？”　　

    良久，二人均未有言语。

    “小然，这场意外就让它过去吧。”刘春兰尖锐地质问声变成了哭腔。“咱好好的过自己的日子，让你姐在天上看着也安心，咱们安安稳稳的，好不好？”

    叶然心如刀绞，疼痛难忍。“妈，这件事，我一定查到底。”

    刘春兰早已气涌如山，哪还顾得上什么理智，她几乎是吼出来的话语，“叶然，你最好死外边，永远别回这个家，我们家庙小可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借你吉言。我搭上这条命也不会放弃。”

    母女俩性格极为相像，话语出口，已成刀刃。

    昏暗的室内，唯有电话挂断的滴滴声萦绕着。

    叶然不甚在意，静默地坐在一旁，纹丝不动。

    直至冰凉湿润的触感显现在胳膊上，她才终于有了动作。她伸出手，轻抚摸上面颊，她发现，自己早已不知何时泪流满面。

    明明她没哭的。

    熟悉的灯光又闪烁在室内。叶然接起电话。

    “现在有时间吗？”周聿淮清冽的嗓音犹如一壶山泉水冲泡的清茶，萦绕在寂静的房间。

    叶然轻“嗯”一声，回应他。

    “那劳烦您下个楼？”

    他在楼下？叶然拿着手机起身，去窗边查看，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路灯下。

    这人，还真的来给她送简历了？　　

    电话那边的周聿淮像是知道叶然的一举一动那般，他说，“看到了？下楼吧。”

    叶然用冷水冲洗了把脸，才匆匆跑下楼。

    也不知是剧烈运动还是什么原因，她心脏砰砰撞个不停，像是要撞破胸腔那般激烈无比。　　

    到了楼下，她才发现周聿淮并不在车上。

    他助理也就是室友林小瑞的男朋友钱辰将一份牛皮纸袋递给她。

    “叶小姐，这是周总让我交给你的。”

    叶然接过牛皮纸袋，视线在后面的轿车上多停留了几秒钟。

    钱辰能够成为总裁特助，不是没有道理的，他将所有细节应收眼底，脑中快速思索，最终在他人还未反应过来时，他已给出准确的解决方案了。　　　　　　

    “周总今晚有个重要的饭局，脱不开身，就让我过来送文件。”钱辰说。

    钱辰说罢，定睛看了看，她面色有失落之意。

    这一切细微的观察，当事人并未察觉，叶然收回了视线，点了点头表示明了，与钱辰道谢后便转身上了楼。

    室友林小瑞还未回来，此时的出租屋中一片寂静，说是寂静倒不如说是寂寥。

    叶然回到自己的卧室，将门反锁，坐在了书桌前，动作郑重地拆开牛皮纸袋。

    一个封面赫然写着“简介”二字的崭新文件，出现在了叶然的面前。第二页手写字体在白纸上飞舞。

    简介：

    周聿淮，1992年生于京师（正统皇家子弟）。

    爱好，大明朝（叶然）。

    没有忌口，好养活。

    下雨自己会往家跑。

    在自家小公司上班。

    有点小钱。

    ……　

    末尾，落款处龙飞凤舞地写着：周聿淮。　

    什么呀，叶然不由破涕为笑。心脏却仍是不停止地“舞蹈”着。

    叶然将这份“简历”放置在书桌上，视线定格在了窗外，而思绪早已飞离。　　

    或许，他能帮助自己调查姐姐的死因真相。　　

    他将她当作替身，那她利用他来查真相，各有所图，各有所益，各有所获。　　　　　　　　

    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她静静坐在书桌前，思索两秒，最终将决定权交给周聿淮。

    她拿起手机，拨通他的电话。电话响了许久，久到叶然都以为他不会接。

    “叶然。”周聿淮的声音从手机听筒传来，伴着些许嘈杂声。

    她一时间忘记了说话，周聿淮也并未催促，反而自行开口，“简历收到了？”

    叶然点了点头后又意识到，此刻他们是在通电话，并不是面对面的相见。

    “那都是都是什么呀。”叶然轻声呢喃。

    周聿淮清朗地笑声传入了叶然的耳中。叶然都能够想象到周聿淮此刻面带笑意的模样。

    她忽然很想见他，就现在，就此刻。

    “我想见你，就现在。”

    “我现在想见你。”

    电话那边唯有包厢的开门声，并未听到周聿淮的声音。而叶然叶反应过来，自己方才说了些什么，有些懊恼。　

    她正犹豫着该如何将这句话若无其事的圆过去，欲要开口，那边传来的周聿淮的声音。

    包厢内，周聿淮将手机装入西装口袋，大步流星走到自己的位置，与身旁的两位合作方握手，“李总，王总。刚家里边来电话，突发事件，我必须要过去一趟。”

    周聿淮转头对身后的钱辰说，“钱助理帮我把我存的好酒都拿出来，帮我陪好李总和王总。今晚的全场消费刷我的卡。”　　　

    “我给两位赔罪，下次我们再来，届时聿淮一定陪你们喝尽兴。”

    今晚的合作也谈的差不多了，只剩最后的细节，交给彼此的助理也能够完成，只是这两位合作方贪杯，这聚会便也未散场。

    现在周聿淮都如此说，如此安排了，各方面都挑不出错来，两位合作方便也爽朗地让周聿淮离场。

    周聿淮上车时，正在休息的司机还有些疑惑，下午不是说要深夜才散场吗？还给了他加班费，如今怎么这么早就出来了。

    周聿淮坐在后排，视线望向窗外，这样的景色他每个夜晚都会看到，觉得没意思便移开了目光。

    车辆很快行驶到了石门新居，周聿淮远远便看到路灯下那抹单薄的身影。

    周聿淮让司机停在远处，他向她走了过去。

    叶然也看到了他，朝他小跑过来。

    “等很久了？”他今夜喝了许多酒，方才在车上有些闷，便解开了衬衣最上方的两颗纽扣。

    叶然说，“没有。”其实不然，方才电话中听到他与合作方辞行她便挂断电话，飞快从卧室跑到楼下等待他的到来。　　　　

    叶然说，“你再将那晚的问题问问我吧。”

    周聿淮笑得开怀，说，好。　　

    路灯下，漾起微风，似是为她们所跳的一支舞。

    “叶然。”　　

    “要不要和我谈恋爱？”

    叶然也笑，黑色的眼眸中亮晶晶地，宛如星河那般灿烂明媚。

    她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