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拉阅读上一章

  

第10章 一枚私章,两代人的棋铁门在身后重重关上,那一声“砰”,像惊堂木,敲在林望的心口。

他呆立在空无一人的走廊里,周遭的寂静,与掌心那个牛皮纸包滚烫的触感,形成了荒谬的对比。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只剩下他自己的心跳声,擂鼓一般,一下,又一下。

“那个日期,不是笔误。”

“是我,故意的。”

钱师傅最后的话,隔着门板,像一枚淬了毒的钢针,扎进林望的脑海,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和彻骨的寒意。

这不是简单的保存证据。

这是一个局。一个用自己的职业生涯和名誉,布下的,横跨五年的局。

钱师傅故意在官方卷宗里,留下一个看似微小,却足以致命的程序漏洞。这漏洞就像鱼钩上的饵,平时沉在水底,无人问津。可一旦有心人,一个足够了解内情、足够细致、足够有胆量的人来查,就必然会发现它。

这个漏洞,是钱师傅在等一个人。

等一个能看懂这漏洞背后含义的人。

等他,林建国的儿子。

林望低头,看着手里这个不起眼的牛皮纸包。这才是后手。这才是钱师傅真正想给他的东西。

他攥紧了纸包,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感觉自己握着的不是纸,而是一块烧红的烙铁,是一颗随时会引爆的炸弹。

他不能回办公室,孙宇就在隔壁,那双眼睛太利。

他不能回宿舍,天知道那个小小的房间,是否也有一双看不见的眼睛。

他必须立刻找个地方,一个绝对安全、绝对私密的角落。

林望转身,脚步快而稳,走向楼层的另一端。他脸上恢复了平日的平静,仿佛只是一个办完事,准备回去工作的普通科员。可他每一步都走得极其小心,眼角的余光和催动到极致的【仕途天眼】,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一切。

没有人跟踪。

没有异常的气运波动。

可越是这样,那根名为“危险”的弦,就绷得越紧。真正高明的猎手,是不会让猎物察觉到自己的存在的。

他推开了卫生间的门。

里面空无一人,只有排风扇在嗡嗡作响。林望反手锁上门,走进最里面的隔间,“咔哒”一声,将自己与整个世界彻底隔绝。

靠在冰冷的隔板上,他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他摊开手,看着那个牛皮纸包。包不大,用细麻绳捆得整整齐齐,封口处,一枚小小的红色印章,在昏暗的光线下,像一滴凝固的血。

篆体的“建国”二字,是父亲当年最喜欢的闲章。

林望的手指有些颤抖,他一圈一圈地解开麻绳,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拆解一件稀世珍宝。

纸包打开,里面没有图纸,也没有信件。

只有两样东西。

一枚冰冷的、用红布包裹着的铜质印章,正是父亲的那枚私章。

以及一张折叠得四四方方的、已经泛黄的收据。

林望拿起那张收据,小心翼翼地展开。

那是一家名为“四方安全仓储”公司的保险柜租赁收据。

租赁人,是父亲的名字,林建国。

租赁日期,八月十三日。

在调查组成立的两天前,在物证被“提前”查抄的一天前。

林望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想起了秦若雪给他的那把仓库钥匙。现在,又多了一个保险柜。

父亲在出事前,到底做了多少准备?他似乎预感到了风暴的来临,在惊涛骇浪席卷之前,将最重要的火种,分别藏在了不同的地方。

秦若雪知道仓库,却不知道保险柜。

钱师傅知道保险柜,却很可能不知道仓库。

父亲用这种方式,将翻案的钥匙,交给了两个不同的人。他从不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哪怕是最信任的人。

这才是父亲的行事风格。

林望将收据和印章重新包好,塞进了自己衬衫最内侧的口袋,紧贴着皮肤。那冰冷的金属和纸张,仿佛能给他带来一丝力量。

他站起身,走到洗手池前,拧开水龙头,用冷水狠狠地泼了几把脸。

镜子里,是一张年轻、苍白,但眼神却异常明亮的脸。

他看着自己,那个只想着为父翻案的档案室小科员,正在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推向一个他从未想象过的棋局。

周岱岳、刘广平、秦若雪、钱师傅,还有那个藏在最深处的神秘黑手……

每个人都在落子。

而自己,正从一颗无足轻重的棋子,慢慢变成那个可以决定棋子生死的、关键的变量。

“咚咚咚!”

隔间的门板被敲得山响,外面传来一个粗声粗气的不满咆哮:“我说哥们儿,你掉里头了?占着茅坑不拉屎啊!”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像一盆冷水,将林望从那宏大而危险的思绪中猛地拽了出来。他愣了一下,随即哑然失笑。

是啊,想那么多干什么。

自己现在,不过是一个在省政府办公楼里,因为占厕所时间太长,而被同事抱怨的普通科员。

“马上,马上!”

他应了一声,整理好衣服,脸上重新挂上了那副人畜无害的温和表情,推门走了出去。

门口一个膀大腰圆的中年干部正一脸不耐烦,看到林望,还想抱怨两句。可当他看清林望是从孙宇秘书隔壁那间办公室方向过来时,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是狐疑地上下打量了他几眼,便匆匆钻进了隔间。

林望若无其事地洗了手,擦干,向自己的临时办公室走去。

他知道,自己现在要做的,就是演好这场戏。

回到办公室,孙宇正端着茶杯,站在窗边打电话,声音压得很低,似乎在交代什么重要的事情。

林望没有打扰他,只是安静地坐回自己的位置,将那份卷宗复印件拿了出来,装模作样地翻阅着。

他将那个牛皮纸包,小心翼翼地夹在了复印件中间最厚的一叠里。

灯下黑。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谁能想到,一份要呈报给省长的报告里,会夹着另一份更要命的证据?

孙宇打完电话,走了过来,目光自然地落在了林望翻开的卷宗上。

“怎么样?跟钱师傅请教出什么来了?”

林望抬起头,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了一丝苦笑和无奈,像个刚出校门就碰壁的愣头青。

“别提了,孙秘书。”他叹了口气,挠了挠头,“那钱师傅脾气太怪了,油盐不进。我刚提了个头,他就说我想多了,吹毛求疵,硬是把我给轰出来了。”

他这番话,半真半假。被轰出来是真的,但过程,却完全是另一回事。

孙宇闻言,眉毛一挑,似乎并不意外,嘴角甚至还勾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像是在看一个吃了瘪的后辈。

“我跟你说过了,他脾气怪。”孙宇的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怀疑,“行了,既然问不出来,就在报告里照实写,备注一句‘日期存在疑点,因年代久远,当事人已无法忆及’就行了。”

“好的,孙秘书。”林望连忙点头,一副受教的模样。

他的【仕途天眼】一直锁定着孙宇。孙宇头顶那团代表着精明干练的红色气运,平稳如常,甚至因为林望的“吃瘪”,还透出了一丝淡淡的、居高临下的优越感。

安全。

林望的心,彻底放回了肚子里。

他的阳谋,成功了第二步。他不仅拿到了东西,还完美地将自己的行为,合理化,并得到了直属领导的“官方认证”。

他低下头,拿起笔,开始认真地撰写报告。他必须将那个“日期疑点”写得详尽、具体,让所有看到这份报告的人,都相信他确实为此付出了努力,但最终无功而返。

他要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这个被他“发现”的程序漏洞上。

这样,才没人会注意到,真正致命的钥匙,已经到了他的手里。

办公室里一时间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林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将所有的思绪都集中在报告的字里行间。

就在这时,他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无声地震动着。

他以为是秦若雪,或许是在询问情况。

他不动声色地拿起手机,解锁屏幕,点开了那条来自陌生号码的新短信。

短信很短,只有一句话。

看到内容的一瞬间,林望感觉自己的血液,在刹那间被冻成了冰。

那句话是:

“钱师傅人不错,可惜,知道太多的人,总是活不长。”

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之感在心中升腾,林望没有想到,自己小心谨慎布下的棋局,就这么被人轻易识破了?!

难以形容的后怕,像一根无形的冰锥,瞬间刺穿了林望刚刚用理智和谨慎构筑起的所有心理防线!

上一章 下一章

第10章 一枚私章,两代人的棋

你刚刚阅读到这里

返回
加入书架

返回首页

书籍详情 返回我的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