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倒退到一个半小时前。那时候宋遇坐在病床上吃着草莓棒棒糖一手拿着手机玩消消乐,也不知怎么的刷到那个帖子。
路人黄瓜味养乐多:“你们看天孤的花絮了吗?就那个新人,啧啧……”
路人不批马甲最好看:“看了看了!长得也不好看沈导捧这么一个新人做什么?”
路人砚砚不吃番茄面:“楼上说什么呢?”
路人隔壁师太王富贵:“楼上刚连上网啊?实在是恭喜恭喜。沈导捧自家小心肝的绯闻现在都满天飞了你落课了赶紧回去补补。”
手机屏幕刚刚擦过,字看得格外清楚。
宋遇看着看着豁然嚼碎了嘴巴里的糖,噼里啪啦打下一行字,忽然看见这时候屏幕前幽幽跳过一句话:“这是真爱吧?是真爱吧?!”
路人砚砚不吃番茄面:放屁!
…………
路人有容乃大:失敬失敬?莫非阁下有内幕?
众人翘首以待,等了一会儿却见屏幕前没再回复。
这时候恰好护士捧着药盘进来,被惊吓的豁然转过身脸色一变:“喂,你做什么?!小心回血!”
现在。
宋遇仔细看着眼前一个人。惨白的一张小脸蛋说是妖精,倒也不像。
“你……到底是谁?!”苏闻川战战兢兢抬起头看着这人居高临下的开口问他:“你猜?”
“你说…什么?!”
“你跟沈知砚什么关系?”宋遇收敛神色,他那双在日光近乎琥珀的淡色眼珠子微微眯起,剪圆润干净的指尖甚是轻缓拂过苏闻川的面:“想清楚了好好说。”
却不想他这一番动作吓得苏闻川慌慌张张往后头躲:“叫保安了……我……我真的叫保安了……”
宋遇听了嗤笑一声,抬起下巴很是趾高气昂道:“你喊,有本事你喊过来。”他一边瞧苏闻川这瑟瑟发抖的模样心道自己还真有几分强抢民男的,呸呸呸!
他转身拂过化妆台,十指一拢像是摸到了什么。苏闻川刚入圈就听说剧组里有些整人的癖好,这个时间点大家忙着下午的拍摄,至于这小小的杂见配角休息室,就算发生点什么,大概,也丝毫引不来旁人的注意。
苏闻川心里头慌乱,一扭头乱手乱脚就想跑却被地上一排还未收拾好的线绊倒,只听“砰”一声,脑袋重重磕在了地上。
卧槽!
宋遇本只是想吓唬他,眼下也顾不得许多慌慌忙忙上前伸手:“你没事吧?”
“你别碰我!”苏闻川捂着额抬起头,忽然发现什么温热液体滴滴哒哒穿过指尖。
“血!”他两眼一抹黑撑着身往后逃。
“你别动啊,你头上在流血!”
可苏闻川一听这话更是往门后逃过去。此时此刻四下无人的室内,一个试图把他拖起来,一个拼命往前爬去。这情形要多诡异有多诡异。这时候门打开,他抬起头看向那处就像救星:“沈导!”
沈知砚大致看了屋里头一眼,眉紧拧疾步上前:“这里是怎么回事?”
“你这孩子。”宋遇伸出爪子拍拍苏闻川的肩,一副笑容亲切的可以拍牙膏广告,十足十不减量的和善:“怎么这么不小心。”
却不想他这模样落到有些人眼里就像准备吃鸡的黄鼠狼。沈知砚只是看了眼地上的血迹,目光忽深,望着他的那双桃花眼寒光凛凛一副肃杀:“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宋遇还没想好什么说辞,却见沈知砚曲膝套出帕子敷在苏闻川额头,语气温和极致,他莫名身形豁然抖了抖慢慢闭上嘴。
“场务人在哪儿?!”沈知砚检查过苏闻川被捏出下巴印子转头扫了眼,语气连着表情冷上三度。
宋遇又抖了抖。
沈导这是真动了怒,何沐一声传唤,场务旋极战战兢兢带着剧组医务上来。这下闹哄哄的一堆人立在小屋里,宋遇贴着墙跟竟是找不到落脚点,
医生例行紧急检查过后起身对沈知砚道:“沈导放心,这小朋友他没事。虽然出了点血还好没有伤到骨头。擦破了点皮回去补一补就好,就是这两天不能吃有酱油的东西,小心留疤。”话说如此演员呐,靠的第一重门就是那张皮子。要是有点闪失下半辈子的演绎生涯基本上也就凉了。在场的人听得无不暗叹,转过看着宋遇的目光意味深长。
沈知砚听完这话推了推眼镜倒是看也没看宋遇,转过身去对何沐道:“何沐,你把小苏送到医院里去。”
何沐跟在后头慌忙点头:“好。”
很快苏闻川被抬在担架上,他却揪住沈知砚的袖子不肯松开,红了眼小声抽泣:“沈导……”
“我等会儿就去看你。”沈知砚低声哄过,他总算慢慢松开手被抬了出去。
沈知砚取下眼镜低着目道:“你们都出去忙吧。”
“是,沈导。”
人都走的七七八八了,宋遇往灯光暗处一步一步往后退,忽然见沈知砚转过一眼定定看了他几秒,就被用力抓住胳膊。
“知砚……”宋遇想着解释。
“你又做了什么?”沈知砚居高临下的盯着他,没带镜片的眼睛后大片纤长羽睫落下浓密阴影,就像一只玄色蝶翅轻颤。
这是只要命的蝴蝶。诱人,致命,退无可退。
宋遇看着看着忽别过头,他咬紧了唇说违心话:“我来的时候本来想打他一顿。”
“然后呢?”沈知砚接着问道,他这语气称得上是春风化雨:“然后你做了什么?”
“我……”宋遇底下眼眸去看地面,过了好一会儿慢慢抬起头望着他轻轻的说:“我没有想要伤害他。你相信我……”
“哦……”沈知砚点了点头似乎认认真真附和着,他微勾起唇笑了笑,漂亮的桃花眼潋开,用着稀松寻常的语气一个字一个字的说:“我记得告诉过你?不要再出现在这里,这是第一次,也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
话落他骤然松开手,宋遇失力之下撞在化妆台的尖角上脸色顿时一白背着身半天没起来。
沈知砚走了。
他没有留下一个多余的眼神。
“有些人啊总归没有自知之明说到底……”这时候人都走光了,也只有王亦风踩着细长的恨天高站在门口说凉话,宋遇背着身似乎也只当听不见。
角落里头孤孤单单的背影微微卷缩起背对着她,愈发消瘦的一截脊椎凸起,清楚明白。王亦涂了锋锐眼线的眼睛瞟他几眼忽扭过头:“算了,你这样子我看着也没意思。”
那扇门轻轻掩上。
宋遇撑着腰慢慢起身时无意间瞧见镜子里的自己那模样,他自嘲一笑背过身去。
他忘了自己不是二十岁的那个宋遇,有人捧着可以肆无忌惮。
如今的宋遇刁钻任性讨人厌,没有谁会去喜欢。
可是知砚,你知不知道啊……我的糖快吃完了。
天快黑了。屋里头那阵隐忍而低声的呜咽,像是一只茫然迷路的幼兽,再也找不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