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番阵仗后场务小心翼翼的把伤员抬上房车,沈知砚也一同消失在了车上。本来拍摄进程初定应该到女妖与男主持剑相对那一幕,可刚才休息室出了这样的事情,这下好了,沈知砚一发话上上下下只能提前收工,白白耽误功夫。
眼下也没什么事情,戏里的男二莫陵坐在摄影棚下吹泡泡糖边拿眼角余光瞄后头:“今儿可真热闹的……傅哥,我们一起去玩玩?”
对面那青衫道袍的男人闻言转过脸,戏里的白发还未褪,眼下一点儿泪痣妖气的惊心动魄。这张脸不管看几次,还是叫他倒抽了口气。傅寒墨,十七岁出道由沈知砚一手带出来的后辈,演技好,脾气好,悟性高,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如今不到几年已经是无可争议的顶流。
然而傅寒墨全然不是戏里那个单纯小道士,他微微点头一笑,轻启唇却道:“抱歉。我家里还有事先走一步。”
“啊?别啊!”莫陵刚站起来恰恰好王亦由两个助理前后拥簇着出来,她女王气场十足踩着高跟鞋丢下个眼神:“我也走了,我还约了美容。”
“哎?王姐你也走了?看起来也没热闹看了,我也走了。”莫陵托着下巴吹了个泡泡糖自言自语,“也是,今天闹的……真够难看的。”
娱乐圈里的龌龊传的比什么都快。如今圈里头都知道沈导有未不讨喜夫人,再加上今天闹出去,以后怕是不长久,离婚也是迟早的。看起来还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他掐灭了那个泡泡,一笑。
宋遇却一直在休息室里头没出来,直到晚上五六点人都走的七七八八,等收拾场地的工作人员一开门看见那个模模糊糊的人影结结实实吓了一跳,“吓人!”
他定睛一看撇撇嘴上前到:“这…你躲在这里干啥啊?沈导他们人都走了啊?
“抱歉。”宋遇抬起头道了声,他起身捂着胃擦肩与那工作人员而过,难得寡言的神色。
什么情况?那工作人员挠挠头愣是没看懂。
宋遇踏出门时一看果然外头人走的七七八八了,剩下的几个见他低着头一声不响收拾,看来今天都是听到了风声。
他想着笑了笑,一副无所谓的神色。这又惹来了一阵窃窃私语,他也只当听不见。只有场务组的潭泾向来是好脾气,搬着录音杆路过时见他还肯留步问了句:“哥,你待会儿怎么回去呐?”
宋遇想了想道:“没关系,我打车回去就好。”
市区离这里还有二十来里地,刚才他就是打了车过来的。他一直没驾照,年轻的时候还有几分跃跃欲试的心思,到现在却是一摸到方向盘就哆嗦,好在沈知砚也没过问。
“哦,”潭泾当真点了点头走过。
只不是他未曾想到这个时间地段,打到车回市区还真要全凭运气。
不过十来分钟人都走光了,宋遇还是百无聊赖的搬了凳子坐在幕棚下,他一手拿了个石榴一点一点剥好吃掉,觉得有点酸。
实在是太酸了,他眨眨眼闭上眼睛。
夜深,星明。将近晚上十来点半,这时候夜市正热闹。
“小宋来了?快坐。”小店里头热热闹闹的,熟识的店主一见宋遇旋极擦了擦桌转头对里头吆喝:“两碗蟹粉面,一碗不加葱不加姜丝打包,一碗多放点儿浇头。”
“好嘞。”
宋遇安安静静坐在不惹人注意的角落里,眼底有些出神。
刚才他下了车一时也不知该去,哪儿走着走着便到了这儿。这家十来平的小店面从他大学毕业到如今一直藏在这片寸土寸金的钢筋高楼大厦里,斗转星移,还是立于夹缝而不倒,十分顽强。还真是老店比人长情。
他正满脑子胡思乱想着,眼前桌上忽多了块酱排骨,浓油赤酱盛在清爽的白瓷小盘里看着颇有食欲。
“老是打包带回去也不好吃,下回你带男朋友过来,叔也好久没见他,怪想的。”老板转过身在那头乐呵道。
“好。”宋遇取过筷子低垂了头咬了口,模糊应了声。
当然。
“来了,蟹黄面。”很快份量十足的面端上来。
宋遇本来是很饿了,可等东西端上来,他稍微闻着一丁点儿腥味差点呕出肝来,忙捂着鼻子推开碗对那头忙碌的店主道:“老板,我拿瓶水。一会儿你看着算在账里。”
老板在那头抱着计算器算账,是头也没抬:“好,自己拿啊。”
他起身到柜台里摸到瓶矿泉水指尖碰了碰,忽定住将手折回去,抽出来一瓶别的。
凌晨十二点。
贺凭接到电话赶到的时候,宋遇趴在桌上抱着打包好的面盒子不撒手,好像睡着了。
“喂,醒醒。喂,醒过来。”
摇了十来下,人,纹丝未动。
贺凭见喊不醒他,眼珠子微微眯起看了眼转过头去问店主问:“二叔你给他喝的什么?他喝的一副傻狗样子。”
老板探出头不明道:“矿泉水啊。”
矿泉水?贺凭一愣低头看过去,这时候趴在桌上的人身形动了动,藏着的胳膊底下的白酒瓶子咕噜噜滚出来。
瓶子上“二锅头”三个字格外的清楚明白。
“……”
“卧槽?这傻狗不要命了?!”
贺凭本来听说有个傻子逃出医院正没地方逮人,偏偏有人打了车手机没钱还大着胆子问他借钱,好家伙这送上门讨骂!他索性揪着领子把人拎起来,“喂!”
宋遇当真是喝多了,他眼前模糊的看不清楚,盯着眼前那道欣长的重影忽咧开嘴一笑:“你来了?”
贺凭伸手使劲掐他下巴:“醒醒,我是你哥。不是那个三个字的那谁谁谁。”
宋遇听了只是自顾自摸着心口道:“我怎么觉得有哪里好疼啊……”
贺凭居高临下盯着他慢慢松开手:“你幻觉了。”
“知砚?”宋遇想起什么眼睛一亮,那只爪子伸过来摸贺凭的脸:“你来接我啦?”
“我接你……个鬼!”贺凭别过头又听他说,“我很乖,没有乱走。没有贪吃醋,没有惹麻烦,”宋遇揪着贺凭一块袖子眼泪汪汪抬起头跟只小狗似的盯着他:“你说不欺负我的,你说来接我回家……”
这……贺凭听了眸光微怔,他张开唇微微叹了口气,试图摸摸宋遇的头:“你喝醉了,回家吧。”
这话也不知道宋遇听见了没,他擦了擦脸忽然胡乱掏出手机:“……我要打电话……”
“喂!住手!”贺凭扑过去,可惜还是没有来得及拦住他。
电话一通,宋遇捧着手机顿时软了调,鼻音重重道:“知砚……我好疼……”
电话按到了扩音,贺凭清楚听到那头清清冷冷的一句:“你在玩什么?”余后,便再也没有了。电话一挂,宋遇那张哭丧的脸像个皱皮的包子转过头眼巴巴告诉他:“知砚……他又喜欢别人了。”
“我知道。”贺凭难得松缓了语气,极温柔的安抚:“我知道的。我知道的。小遇很辛苦。所以回家好吗?那个……人,不要再去想他。“
那个人……
“贺凭,他亲我了……”
“贺凭,他说喜欢我……”
“贺凭……我找不到他了……”
“贺凭……”
那些话还历历在耳的。贺凭握紧手,早知道当初,就不应该让那只别有用心的黄鼠狼接近他。
“小遇…”他轻轻的叹了口气对着宋遇低声道:“你不能活在回忆里。你该忘了了?”
宋遇大概是没听到的。
他太累了,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而他脸上的眼泪,还没干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