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
沉默了很久,黎近才哽咽着开口:“我会尽快找地方搬,煦呈哥,你别讨厌我。”
钟煦呈的心脏酸涩不已,怕再多听两句对方带着哭腔的话会心软,索性把电话挂了。
外头的天空灰蒙蒙的,半点儿阳光也看不见。
钟煦呈躲在办公室抽完了一包烟,等天黑齐了才踏着月色回酒店。
两天后,黎近把钥匙寄到医院,连带几张附属卡和小区健身房的会员卡。
钟煦呈把东西揣进口袋,下了个早班回酒店退房收拾行李回家。
他的房子是套三居室,工作第一年贷款买的,一百六十平,三房两厅两卫,一间主卧一间客房,另外一间隔开两个区域,一半用来放电脑和他的书,另一半则改装成小型游戏机室给黎近打游戏。
黎近将卧室和浴室的私人物品都收走了,唯独游戏区域还留了几个纸箱堆在墙角,像是来不及搬走,又像是故意留下来试探他的态度。
钟煦呈懒得去揣测这些纸箱被留下来的意义,打扫了一遍屋子,就下楼丢垃圾。
正值傍晚,小区里进出的人很多,有放学回来打球的学生,也有下班买菜回家的打工族。
钟煦呈拎着垃圾袋去垃圾房,一路偶遇了几个同楼的邻居。
等他扔完垃圾顺路去拿网上下单的菜走回家,就看见单元门前的长椅上蹲了只曼基康。
毛发雪白,眼睛圆润,柔软的尾巴圈着自己......
看上去十分眼熟。
不等钟煦呈想起在哪里见过这只白色的曼基康,一道熟悉的声音蓦地自身后传来——
“D仔,回家了。”
有着一头漆黑长发的漂亮青年一手提着袋子,一手绕着遛猫绳,绳子的一端还圈着一只长毛拿破仑猫。
估计是下楼买东西,脚上还穿着轻便的拖鞋。
看见钟煦呈因为惊讶而微微睁大的双眼,庭钺挑了挑眉,抱起猫打了声招呼,“又见面了,钟医生。”
钟煦呈抓着袋子的长指紧了紧,怔了片刻,才故作镇定地点了下头,“是啊。”
见庭钺捞着猫往他所在的单元楼迈步,钟煦呈眉心微蹙,忍不住开口:“你......住这里?”
“是啊,一周前定下的,不过出了点意外,拖到今天才搬过来。”
用智能卡开了门,庭钺弯腰把猫放在楼梯上。
见钟煦呈拎着东西不动,他福至心灵地笑了笑,“你别告诉我你也住这栋楼?”
一句话,瞬间打消了钟煦呈的猜疑。
“嗯。”
抬手扶住自动关闭的单元门,钟煦呈跟着他一起进了楼道。
站在楼梯上的曼基康和拿破仑扭头看了他们一眼,然后一前一后地往上爬。
钟煦呈怕踩到它们,所以慢慢地跟在它们身后上楼。
期间走在他身后的庭钺没有再说话。
等他爬到五楼掏出钥匙准备开门的时候,一路安静的庭钺才轻笑出声:“怎么办?我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尾随跟踪的变态。”
钟煦呈有些疑惑地转过头,看见庭钺抱手挨着他对门的墙,也懵了一瞬。
“你就是陈先生说的新搬来的租客?”
钟煦呈的对门原本是住了一个律师,姓陈,今年因为工作变动的关系没续租。
房东不想房子空置,所以卡在他搬走的最后一天找了新租客。
不巧的是陈先生新租的房子因为装修问题要晚几天才能搬过去,不能在约定的时间离开。
他原本是打算找钟煦呈,想把打包好的东西先放在他家,给新租客腾地方,等房子装修好了再搬过去。
没想到新租客人很好,不仅没催他,还让他拖了将近一周才交房。
因此陈先生没少在钟煦呈面前夸庭钺,说他人美心善又好说话。
那时候钟煦呈还以为他说的是个女孩,没想到......
钟煦呈出神的片刻,庭钺已经开门进屋了。
“以后多多关照了,钟医生。”
带着几分笑意的话渐渐被关上的门压散,钟煦呈垂了垂眸,也从口袋里拿出钥匙开门。
虽然觉得很巧,但这段小插曲钟煦呈并没有放在心上。
于情,他并不觉得庭钺住对门对他来说有影响,毕竟被睡的是他,就算是寻仇,也该是他寻,而不是庭钺。
于理,他并不觉得自己的魅力有大到能让一个年轻漂亮完全不缺伴侣的男人费钱费力折腾,这不科学。
不过近来钟煦呈还是有些烦恼的。
他和黎近一起生活了三年,很多习惯都刻进了骨子里,其中最为明显的,就是做晚饭。
他总是习惯性做两个人的份,然后把其中一份放进冰箱,因为有时候黎近会加班,晚饭总是胡乱对付,然后半夜就会觉得饿想吃宵夜。
偏偏他还很嘴挑,不能随便煮个面填饱肚子,一定要吃热腾腾的米饭和汤。
钟煦呈虽然觉得麻烦,但也宠着,哪怕睡熟了被他吵醒起来热饭,也从来没有发过脾气。
黎近因此还特别高兴,说他每次睡得很香被吵醒然后起来任劳任怨为他热宵夜是最爱他的表现。
钟煦呈对这样的说法有所保留,但小男友高兴,便随他去了。
连续做了三天两人份的晚饭后,钟煦呈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他并不喜欢吃隔夜的食物,所以每次的份量都会拿捏得很好,刚刚吃完,不会有剩余。
但现在家里少了一个吃宵夜的人,这些多出来的饭菜就变得很累赘。
全部倒掉,未免过于浪费。
留着明天吃,他又做不到。
思来想去,始终想不到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钟煦呈对着满桌的菜陷入了沉思。
正苦恼着,家里的门铃忽然响了两下。
“钟医生,你在家吗?”
外头响起了庭钺的声音:“劳烦开个门,我想问你借个吹风机。”
钟煦呈思考的眉眼松了一瞬,放下筷子起身去开门。
走廊灯声控灯应声亮起,照出了庭钺颀长挺拔的身影。
他穿着棉质的灰色长裤,线条极其流畅漂亮的上半身光着,一只手抓着湿漉漉的长发,整个人都笼着一层湿润的热雾,一副刚洗完澡的样子。
“我刚刚洗完澡想吹头发,但是发现吹风机坏了,你这儿有吗?可不可以借给我?”
钟煦呈的视线在他码得整整齐齐尤带水珠的八块腹肌上扫过,忽然觉得有些头疼,“你下次来敲我的门之前,最好先穿戴整齐,我不习惯和衣衫不整的人说话。”
庭钺抓着头发的动作顿了顿,目光落在钟煦呈严肃漂亮的面容上,像是要说什么,最后也只是抿起唇角笑了笑:“好,下次我一定穿好衣服再来找你。”
钟煦呈不再多言,把门打开了些让他进来。
回卧室拉开抽屉翻出吹风机,钟煦呈一边解着缠得有些乱的电线一边往外走:“你拿回去用吧,我有两个吹风机。”
庭钺抓着头发站在客厅的沙发边,视线正好可以看见饭厅里那一桌烧好的菜。
“我是不是打扰你吃饭了?”
眼前冷不丁出现一片结实白皙的胸膛。
钟煦呈眼皮微抬,视线落在了庭钺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湿润纤长的睫毛。
像某种雀鸟的长尾,柔软而漆黑,看上去浓密又漂亮。
思绪凝滞了一秒,他故作平静地回答:“没有。”
“两副碗筷,”庭钺接过吹风机,尾调拉长,声音低哑地发问:“你今天又约了别人吗?”
钟煦呈怔了怔,反应过来什么意思后,脸色骤然沉了下去,“我不是......”
“那种人”三个字在嗓子眼里转了转,最终还是没能吐出来。
这种感觉就好比你一直很诚实正直,但是某天被人撞见因为贪心私藏了在路上捡到的一块钱,从此以后,你都无法对那个撞见的人说你仍旧诚实正直。
因为这听起来毫无可信度。
钟煦呈难得地叹了口气,还没说话,庭钺忽然弯了弯唇角,“逗你的,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
“连我这样的你都要看体检报告,其他人,估计你也看不上眼。”
钟煦呈总觉得这话听起来像是自夸,但偏偏无法反驳。
庭钺拿了吹风机并没有离开,而是就近坐在了边上的沙发吹头发。
热风呼呼,暖黄的灯光下,他漆黑的长发被风吹得时不时扬起。
因为阴影的分割,侧脸的下颌线十分明显漂亮,但并不显得女气。
钟煦呈站在原地看了片刻,忍不住开口:“为什么留长头发?”
他的声音不高,有点像无意识的呢喃。
庭钺却捕捉到了,关了吹风机扭头看他,“想知道?”
钟煦呈点头。
“那先答应我一个请求。”
庭钺扶着膝盖仰头看他,眼睛亮亮脸小小,看起来像只讨要食物的布偶猫。
钟煦呈还不至于被美色冲昏头脑,保持清醒地先问:“什么请求?”
“我明天要去外地演出,大概要一周才能回家,”庭钺顿了顿,骨节分明的长指抓着半干的长发,似乎也有些犹豫,“我能把猫寄养在你家吗?”
“或者我把家里钥匙给你,你定时帮我过去喂喂它们,看看它们就行。”
想起那一堆数不清的猫爬架猫玩具和自己的房子,钟煦呈选择了后者,“我过去喂吧。”
庭钺看着他笑了,“我猜你也是选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