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煦呈没有接话。
庭钺吹了一会儿头发,见他一个人往餐桌去,便道:“我还没吃饭,介意添副碗筷吗?”
没人吃也是浪费,钟煦呈摇摇头,主动邀请:“一起吃吧。”
“不过,”他顿了顿,意有所指地提醒了句:“我不习惯和不穿衣服的人吃饭。”
庭钺顿时笑弯眼眸,回去穿了件卫衣才过来吃饭。
这些菜都是照着黎近的口味做的,偏辣,味道重,只有一碟青菜看着稍微清淡些。
钟煦呈自己做了却不爱吃,筷子一直往青菜碟去。
庭钺观察了片刻,问他:“不喜欢吃辣?”
钟煦呈嗯了一声,把一块肉上的小米椒挑走,“不怎么能吃。”
庭钺一只手支着下颚,微挑起眉看他:“那为什么做那么多?”
“习惯了。”
钟煦呈不愿多谈,主动换了话题:“你是陶市本地人吗?”
“不是,我老家在W城,来陶市读大学。”
用公筷将鱼肉上的花椒和辣椒粒挑走,庭钺抬手夹到钟煦呈碗里,“T大动物医学专业二年级在读,19岁,单身,没什么乱七八糟的sexualpartner,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钟煦呈愣了愣,不想表现得太局促,便道:“我也是T大动物医学专业毕业的,xx届,算起来,还是你的师兄。”
“是吗?”庭钺唇角微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说出的话像带着钩子,无端引人遐想:“那我是不是该喊你一声师兄?”
“你比较喜欢我喊你钟医生,还是师兄?”
“又或者,邻居哥哥?”
眼看着话题越扯越不正经,钟煦呈十分无奈:“你和人说话都这样的吗?”
庭钺满脸无辜地看着他:“哪样?”
充满暗示和暧昧。
握着筷子冷静了半秒,钟煦呈摇摇头:“没什么。”
他再次岔开话题:“头发呢?你好像还没告诉我为什么留长头发?”
庭钺不答反问:“你觉得我留长发好看吗?”
答案无疑是肯定的,庭钺的五官立体又精致,像漫画里走出来的人。
钟煦呈记得前段时间诊所里有个小护士在午休的时候看魔法小樱,一脸花痴地和他说雪兔的本体的月好看绝了,妥妥的长发美人。
他当时在写医疗本,扫了一眼,也觉得很赞同。
没想到现实里真的能遇到留长发也这么好看的男孩子。
“嗯,”钟煦呈真诚而礼貌地赞美:“很好看。”
庭钺笑了,用筷子轻轻点了点碗沿,告诉他:“我的初恋有长发情结,我是为他留的。”
倒是个令人意外的原因。
“很惊讶吗?”
看着钟煦呈因为惊讶而抬高显得格外修长的睫毛,庭钺想起了自己养的那只长毛拿破仑,没忍住拿出手机对着钟煦呈的脸拍了一张。
“你在做什么?”
钟煦呈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有些不悦地蹙起眉心。
“没什么,觉得你惊讶的样子跟我家A仔很像。”
庭钺捧着手机上点了几下,拼好图后调转屏幕递他面前,“看,是不是一模一样?”
一人一猫挤在一张照片里,因为主人高超的构图技术,倒是不显得难看。
钟煦呈本来就很喜欢小动物,尤其是猫。
虽然看不出自己和这只叫A仔的拿破仑到底哪里像,但见庭钺似乎没什么恶意,他只好收起不悦说了句:“还好吧,不觉得像。”
庭钺却坚持己见:“就是很像,不过还是你更可爱。”
钟煦呈:“......”
吃完饭,庭钺主动收拾碗筷拿去洗。
钟煦呈本来也不喜欢洗碗,有人揽活他自然不会拒绝。
但庭钺的存在感实在太强了,哪怕是在厨房洗碗看不到脸,钟煦呈还是觉得空气里都是他的味道。
清冽微甜,像浸泡过柑橘味汽水疯狂生长的植物,遍布家里的每一寸角落。
钟煦呈有些坐立难安,喝了半杯冰水后忍不住问庭钺:“我能去你家看看猫吗?”
庭钺正在洗筷子,闻言告诉他:“可以,我没锁门,拧开就可以进去。”
于是钟煦呈放下水杯,逃命似的地离开了家。
庭钺的行李箱还堆在玄关没收拾。
钟煦呈小心绕开,关上门正要换上自己带来的拖鞋,就看见一只长毛拿破仑听到动静探头探脑地走出来。
眼睛又大又圆,睫毛浓密得像两把小刷子。
视线跟他对上的刹那,拿破仑喵喵叫了几声,然后止步不前。
钟煦呈弯腰朝它伸出手,不太确定地喊了一声:“A仔?”
A仔试探般嗅了嗅他的指尖,见他似乎没有恶意,才大着胆子靠近蹭了蹭他的掌心,“喵~”
钟煦呈把它抱起来,换好鞋子往里走。
这是一套两居室,之前陈律师住的时候,一间做主卧,一间做书房。
现在庭钺把书房改成了猫房,里头堆满了猫窝猫玩具和猫爬架,地上铺了软垫,看上去就像一个小型的猫乐园。
钟煦呈抱着A仔走进去,原本窝在猫爬架上嗅到生人味道的小猫都跳下来,一点也不认生地绕着他打转。
钟煦呈数了一下,发现只有六只猫,少了一只。
庭钺洗完碗过去的时候,钟煦呈正背对着门口盘腿坐在软垫上看书,A仔趴在他的膝盖上,尾巴软软地扫着地面。
他搂着D仔,看完了一页,就抓着D仔的爪子让它翻页。
暖黄的灯光洒下来,照得他后颈和手腕的皮肤白得发光。
庭钺倚在门边欣赏了一会儿,才动了动喉结,把涌上心头的焦渴感压下去,然后面带微笑地走进去。
“在看什么?”
他在钟煦呈身后蹲下,上身微微前倾,以虚拢着他的姿势去看他手里的书。
突如其来的压迫感令钟煦呈本能地绷直了脊背,但庭钺并没有触碰他,只是因为身形太过高大,落下的阴影将他笼着,给他一种被抱着的错觉。
“默克兽医手册,”钟煦呈将封面露出来给他看,“从你书架上拿的。”
“哦,老师推荐的课外书,我只看了一半。”
仿佛不觉得两人之间的姿势已经超出了一般的社交距离,庭钺的动作不变,长发轻轻垂在钟煦呈的肩头,说话时手还伸到他怀里摸了摸D仔,“喜欢看?”
“还好。”
钟煦呈不自在地侧了侧头,正想起身换个地方坐,庭钺就挺直了肩膀,拉开两人的距离。
“D仔很喜欢你。”
庭钺说:“我从来没有见过它愿意让除了我之外的其他人触碰,你是第一个。”
“是吗?”
钟煦呈顺着他的话摸了摸怀里的小猫,想了想,还是问了出来:“它的舌头好像有点问题,是以前出过什么意外吗?”
舌头有点问题还是比较委婉的说法。
准确来说,这只小猫并没有舌头。
“D仔是只被遗弃的宠物猫。”
庭钺用食指轻轻在D仔的脑门上蹭了蹭,换来它舒服的眯眯眼,“翻垃圾桶找食物的时候被一群小混混抓住割断舌头,我捡到它的时候,它快死了。”
“后来治好了,因为不会叫,所以没有人愿意领养它。”
钟煦呈其实有点猜到了,那样的伤口只能是人为,但庭钺看起来不像是会虐猫的人。
只是没想到早有预料的事情预判成真,听了还是会觉得心里不舒服。
“这些猫都是捡的吗?”
钟煦呈刚刚在跟这些小猫接触的时候就发现它们都有旧伤,结合庭钺的话,大概能理解他为什么会孤身一人养那么多猫了。
“嗯,”见钟煦呈似乎在心里给他立了个高尚人设,庭钺笑着打消他的美好幻想,“你别误会,我不是因为有爱心才收养它们。”
“只是顺手。”
“等没钱了,我会把它们挂到网上去卖或者带它们去猫咖打工给我交房租。”
钟煦呈:“......”
又待了半个小时,眼看着时间不早了,钟煦呈起身告辞。
六只小猫念念不舍地跟在他屁股后面往外走。
钟煦呈坐在玄关的台阶上换鞋子,D仔看准时机攀着他的胳膊爬到他怀里,像是安窝一样躺着不动。
知道它的遭遇后,钟煦呈怎么看都觉得它可怜,摸着它的脑袋不忍心把它赶下去。
庭钺抱臂看了两秒,认命般去里头拿了它的猫窝和猫粮出来,说:“你领它回去睡一觉吧,它不亲人,难得喜欢你,不跟你待一宿是不死心的。”
钟煦呈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有些为难:“可我明天要上班,你几点起?我出门前先把送回给你。”
庭钺没接话,从鞋柜上拿了一串备用钥匙递给他,“你自己开门把它丢进来吧,我晚点还要整理行李和收拾东西,明天应该会睡到中午直接去机场。”
“到时候麻烦你过来喂喂它们,没有酬金,但是你看中了哪只,都可以带回去睡一觉,不收钱。”
钟煦呈本来还觉得这钥匙接过来有点负担,毕竟两人又不熟,撑死了也不过是睡过一觉的关系。
但被庭钺这么插科打诨,顿时觉得这人没个正经,太把两人那一炮当回事倒显得他思想保守。
“行吧。”
把猫带回家,钟煦呈顺手把庭钺家的钥匙和自己家的扣在一起。
他有个毛病,如果相同用处的东西不放在一起,他就会乱放到时候找不到。
黎近一直没发现这点,以为他喜欢把同类的东西放在一起是有强迫症,还说他这个习惯特别好,跟他丢三落四的性格很互补。
但其实钟煦呈也是个丢三落四的人,只不过作为年长的一方,他觉得自己有义务照顾好比他小的伴侣,所以强迫自己养成良好的习惯,好让伴侣觉得他可靠,可以全身心地依赖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