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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路上只有零星几辆车过往,回去的速度比沈灼下午被人绑过去的速度快了不少,两个小时多一点就到了。

宴行应该是真昏睡过去了,苍白的脸上带着几分脆弱,沈灼见不得这张脸上的这副模样,想喊他打开手机付钱的手收了回来。

小区出租车进不去,沈灼打开车门一边扶着宴行下车,一边准备同司机说让他一起进去拿钱付车费,就看到门口值班室的窗户探出一颗脑袋,笑的露出两颗虎牙跟他打招呼。

很年轻的一个小伙子,沈灼记得他姓赵,和原沈灼很熟,买些吃的喝的回来看到赵丘值班就会拿一份给他。

听到他说没带手机,赵丘二话没说就先替他付了车费,沈灼扶着宴行,笑着冲他道了谢。

赵丘扒在窗户上,先是摆摆手表示不用谢,然后又指了指宴行,好奇又八卦的对沈灼挤了挤眼睛,“沈哥,这是你朋友啊?”

大概是除了他弟弟和那个据说同父异母的哥哥,没见过沈灼带什么陌生人回来,所以有些新奇。

沈灼扶着宴行肩膀,听到赵丘的话,五指不自觉地紧了紧,然后又松开,脸上表情看不出来什么变化。

沈灼的房子在顶楼,是个大平层,有三间客房,偶尔沈稚过来住住。

沈灼将宴行放到床上,转身去客厅找了医药箱回来,宴行穿着黑色绸缎面料的衬衫,腰腹那一块的衣服已经被血浸的颜色变深。

他伸手解开宴行的衣扣,紧绷结实的腰腹上有两道长长的刀口,看着不是很深,但是流了不少血,除此之外,肌肉紧实的胸膛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陈年疤痕,时间应该很久了,大部分颜色都已经淡了,只是还能看到微微凸起的痕迹。

宴行的右边肩膀上却有一道明显的褐色伤疤,顺着走势看下去,似乎是从背部蔓延上来的,这些痕迹在宴行身上看起来并不可怕也不难看,反而有一种别样的力量美。

但是沈灼看着那些疤痕却是微微皱起了眉,清浅的眸子里流露出淡淡的厌恶。

这具身体上,不该有这些伤疤。

沈灼垂下眼皮目光落在那两道新鲜的伤口上,再抬眼时眼中又恢复了一贯的清冷,他打开医药箱拿出消毒酒精。

处理完伤口沈灼将纱布贴好,又多扯了几道医用胶布粘在上面,这才收拾好药箱,站起来的一瞬间眼前一黑,膝盖在床边重重磕了一下,疼痛让他清醒几分,只觉得有点头重脚轻。

走到客厅看了一眼时间,才知道已经凌晨四点多了,沈灼放下药箱,绷了一晚上的神经终于松了下来,疲惫感随之压了下来,他走到卧室匆匆洗了个澡就倒在床上睡了过去。

甚至,没有来得及想一想今天发生的这一遭事,想一想遇到的人。

第二天。

沈灼是被砸门声吵醒的,睁眼的那一刻就感觉到了不对劲,头昏昏沉沉,嗓子里像是有一把火在烧,又疼又痒,是感冒了。

沈灼头昏脑胀的穿上拖鞋,昨天晚上在外面冻了半夜,感冒也不奇怪,想到这他准备开门的脚步一顿,转回客房推开门。

床上并没有人。

沈灼眉梢微动,目光落在了开着门的卫生间上,刚一动那阵砸门声又响了起来,砸的哐铛响,其间还夹杂着少年的喊叫声。

沈灼被吵得头疼,忍不住抬手按了按太阳穴,但倒也是让他收回了脚,没有到空无一人的卫生间里找人。

走了也好。

狭长的凤眼微微眯起一个弧度,清冷的黑眸中漫出一丝看不懂的情绪。

毕竟……他还没有想好怎么做。

沈灼趿拉着拖鞋去开门,门打开的那一瞬,一个拳头直直朝他脸上砸了过来,他面不改色的往旁边挪了一步。

沈雉砸门砸了个空,惯性带着他往前一个踉跄,他哥也不知道拉他一把,眼见着自己这张脸即将拍在地板上,他不忍心看到这么残忍的一幕,急忙紧紧闭上眼睛。

沈灼这才不紧不慢的伸手钩住他的书包带子,将人拽了回来,问:“你来做什么?不上学么?”

沈雉得救,刚准备控诉沈灼故意看他笑话,结果听到他哥声音沙哑又带着重重的鼻音,立马心大的将控诉抛掷脑后,担心的上手要摸他哥脑袋,“哥,你感冒啦?有没有发烧?”

“没发烧。”沈灼将他的手拽了下来,一边往卧室走,一边耐着性子又问:“翘课来的?”

沈雉一把将书包丢在沙发上,跟屁虫似的跟了过去,“哥,你不会真不知道吧?!”

“知道什么?”沈灼停住脚步,转过身看他。

沈雉瞪大了眼睛,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后天物理决赛,本来应该老张带我们去,但是他今天早上骑小电驴到学校的时候不小心摔了,把腿给摔折了,然后学校就通知改为你带队。”

“今天下午三点出发。”沈雉比了个三的手势,小心翼翼的问:“你不会到现在还没有看手机吧?知道你带队后我给你打了无数个电话,想跟你一起去学校,还以为你又不想搭理我所以才不接我电话。”

沈灼扶额,显然是没有想到还有这一出,朝沈雉伸出了手,“手机给我,打个电话。”

沈雉乖乖掏出手机递了过去,沈灼一看才发现已经十二点多了,他给年级主任何苗苗同志打了个电话,解释了一下,又表示自己已经知道了要带队的事。

沈灼挂了电话将手机还给沈雉,问:“吃饭了吗?”

沈雉捂着肚子摇摇头,“没有,我都快饿死了。”

“自己叫个外卖,今天就不做饭了,我先去洗个澡。”

沈灼进了浴室脱掉睡衣才看到右手肘那蹭破了一大块皮,昨天晚上没顾得上,现在看到了才后知后觉的发现疼的厉害,思绪一转,不由得想到宴行身上的伤。

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沈灼打开花洒,温热的水流洒在脸上,缓缓睁开的眼睛如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水。

昨天晚上,那个人是真的晕睡过去了么?

吃了沈雉叫来的外卖,他翻出一个小箱子开始收拾行李,简单的收拾了几件衣服,沈灼想了一下,往箱子里面塞了几袋感冒药。

葱白的手指从一排排挂起的大衣上滑过,最终挑了一件纯白的短羽绒服。

他最怕冷了。

上一世在那个世界他生活在南方,一到冬天就湿冷湿冷的,寒意顺着骨头缝往里钻,他总是被抓着穿上厚厚的羽绒服,带着围巾手套,他经常会不高兴的抱怨他穿的比小姑娘还要多。

可听他抱怨的人从来没有生气过,他总是笑着,像是冬日里海边的太阳,温暖舒适又包容,身上还带着海风的气息,那是沈灼最喜欢的味道。

“哥……你怎么了?”沈雉小心翼翼的声音从门口响起,他哥哥十八岁成年后就不住家里,但是兄弟两个人感情一直很好,他从来没有看过他哥现在这个样子。

无声的站在那里,抓着衣服的手指用力到泛白,似乎悲伤至极。

沈灼从回忆中坠落,就像是在梦境中一脚踩空,坠入深不见底的悬崖,心口泛上一阵早已熟悉的心悸,他攥紧了手指,勾起嘴角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安慰道:“没事,只是想起了一些事,走吧,去学校了。”

沈灼拉着行李箱走在前面,沈雉亦步亦趋的跟着,一贯心大如漏斗的少年看着前面的背影,总觉得……他哥哥好像和以前有一点点不一样了。

就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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