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晌贪欢

    “小乞丐，去死。”

    “恶心死了，别看我。”

    “去死吧，去死。”

    棒棍不断落在孩童的身上，青的红的紫的一并在肌肤上出现。他好痛，浑身上下每一处是好的，均是皮开肉绽。他也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不过是向往常一样在街边乞讨罢了，却遭到了毒打。他不断的求饶哀嚎着，对方却没有停的意思。不断的殴打着，直到骨头也错了位，他也再没有力气去挣扎动弹。就这样睁着一双眼睛望着来往的行人，行人也是这么望着他的，眼里充满漠视。没有人理睬这一切，连县令都视而不见。直到他五脏六腑被打破，直到他死不瞑目，才有人肯上前。

    但是小乞丐已经死了，雪也随之变成红色。

    在那之后，施暴的几个人全部身亡，死无全尸。再之后，城里的恶人便一个又一个消失，包括那些漠视麻木的人一并消失。传闻是乞丐的冤魂不散，来索命了。于是那个县令就唤来了城中最厉害的法师前来做法，以为这样便能平息事态。但在那之后的第二天，县令也奇迹般消失了，只留下一张血字。一时间满城风雨，他也就成了他人口中的食人不吐骨头的恶鬼。可所有人都忘了，他只是那个在雪夜里被殴打致死的孩子罢了。

    鬼彻底顿悟了，原来人的心，真的是黑的。之后他便食更多的人，包括男女老少。什么善人，到头来他才是痴儿。在成见面前，任何人都是恶人。恶鬼终不是鬼，是人。除了那将军之外。他的将军和别人不一样，他的将军不是恶鬼，是活生生的人。是他明明不会再有心跳了却觉得心动的人儿。他疼他，疼得要命。但是已经来不及说了，因为。

    那黑白无常已然到来，要抓他走了。他要走了，就在今日。该怎么跟他的将军告别，跟他说一声，再见。

    再见了，亲爱的将军。

    第一日，他的鬼没有来；第二日，没有来；第三日，还是没有来；第四日......他的鬼好久没来了，不知道是不是对他厌倦了。他的鬼为什么不来，是不是他最近忙，忘记理会他了。他的鬼怎么没来，怎么没来......

    他的将军瘦了些许，也变得无精打采。那双明亮的瞳眸也因此而黯淡无光。将军好久没笑了，每天都皱着眉，一言不发。我的将军再也不意气风发，跟他的鬼一起走了。他找不到他的鬼了，索性辞了将军一职，就到那与他相遇的宅子里窝着。不吃不喝的窝着。

    窗前的叶绿了又绿，落了又落。他还是没找到他的鬼。

    于是他开始寻求道士的帮助，跨越山海寻找。从南到北，自西向东。找了他一年又一年。道士说，你的鬼不在这人世间了，莫要再等了。天凉啦，他的鬼离开他，该怎么活下去。他没有了他，该怎么在这人世间走下去。

    就这么找着，找着，那位曾经意气风发的将军已然白发苍苍了，连走路都颤巍。那副曾经好看的皮囊也布满了褶皱，带上了年岁的记忆，变得干瘪。他看着自己的模样，嗤笑出了声。他的鬼要是看见自己这幅模样，认不出来该怎么办呢？

    他不敢再找了，他不敢再想了，他没有力气了。

    他阖上了眼眸，回了家乡。守着那老旧破败的宅子，独自守着与鬼的过往。他阖上了眼，在风烛残年中，对着到来的晚风，窗前的月亮，说出了未来得及说出的爱意。他说，情早予郎君，只是从前以为日子长，就藏在了喉咙里，以为能相守。

    说完便咽了气，魂归地。

    黑白无常来接他了，跨过了奈何桥，来到那彼岸。一路有花，这是他唯一看见的光景。花的尽头，是翩翩白衣。是他找了几十年的君意来。

    他的鬼来接他了。

    - END-

    “来迟也未有关系，至少现在站在我面前的，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