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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盘之外的黑手,与仓库的钥匙林望走出清风茶楼,晚风卷着街道的喧嚣扑面而来,他却觉得这人间烟火气,离自己很远。

整个世界仿佛被蒙上了一层看不见的滤网,所有色彩都变得诡异起来。川流不息的车辆是棋盘上移动的棋子,闪烁的霓虹是叵测人心的幽光,而他,刚刚得知自己连棋子都算不上,顶多是被人拈起,用以将军的一步。

他没有打车,只是将那把冰冷的钥匙和写着地址的纸条揣进兜里,沿着人行道,漫无目的地走着。

钥匙硌在腿上,像一块烧红的炭,又像一块沉重的铁。那是父亲的冤屈,是翻案的希望,但现在,更可能是一个致命的陷阱。

秦若雪的话,像一把手术刀,将他赖以为傲的“信息差”优势,剖析得淋漓尽致。

周岱岳是刀柄,自己是刀刃。

这把刀,只有在挥向刘广平时,才有价值。周岱岳给他进入核心圈的“甜头”,本质上是给这把刀淬火开刃。用钝了,扔掉。不听话,折断。这才是官场最真实、最冰冷的逻辑。

林望自嘲地笑了笑。原来自己那点沾沾自喜,在一个真正的大人物眼中,不过是“可用”二字。

但更让他脊背发凉的,是那个不存在的“先生”,那个将他推上舞台的、藏在幕后的巨鳄。

自己的【仕途天眼】是最大的秘密,是掀翻牌桌的底牌。可现在看来,似乎连这张底牌,都在别人的算计之内。对方精准地将一份关键报告,通过某种未知的渠道,送到自己这个“边缘人”手上,时间、地点、人物,分毫不差。

这已经不是布局,这是神明般的俯视。

他下意识地催动【仕途天眼】,扫过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卖烤串的小贩头顶是油腻的灰白色气团,为生计所迫,谈不上前途。路边等车的情侣,头顶的气运一粉一白,纠缠在一起,是爱情的模样。一切都平平无奇。

那个黑手,完美地隐匿在众生之中。

这种未知的恐惧,远比面对一个明确的敌人更让人窒息。

林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将所有信息碎片重新拼接、分析。

幕后黑手是谁,暂时无法得知。秦若雪是敌是友,也需观察。周岱岳的态度,更是需要小心揣摩。眼下,他唯一能抓住的、最具体的一条线索,就是秦若雪最后抛出的那句话。

人事处档案库,钱同志。

父亲的举荐,临时工转正。

林望的脚步猛地一顿,停在了一座天桥下。他闭上眼睛,脑海中瞬间回溯到下午在人事处档案库的那一幕。

那个戴着老花镜,神情严肃的老同志。

他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官僚气,对自己这个年轻人带着不加掩饰的轻视。可当自己报出“林建国”三个字时,他握笔的手,在登记本上划出了一道长长的墨痕。

当时自己只以为是寻常的反应,现在想来,那里面包含了太多的情绪。

还有他头顶的气运。

【仕途天眼】看得分明,那是一团复杂的、翻涌的黑红色光芒。

黑色,是怨怼,是愤恨。红色,是激烈的情绪波动。

之前,林望以为那黑色是针对自己的。现在,他有了全新的解读。那份怨怼,或许不是对人,而是对事!是对当年那场冤案的愤恨不平!那份激烈的情绪,也不是因为厌恶,而是因为震惊、是尘封的记忆被唤醒时的不知所措!

一个受了父亲大恩的人,亲手封存了恩人的“罪证”,眼睁睁看着恩人蒙冤,自己却无能为力,只能守着这些冰冷的档案,一守就是五年。

当恩人的儿子突然出现在面前,要查阅这份他亲手整理的卷宗时,他的内心该是何等的煎熬?

所以他才会那么冷漠,那么公事公办。那是一种伪装,一种保护,既是保护他自己,也是在保护那段不敢触碰的往事。

想通了这一层,林望只觉得后心一阵发凉。

自己下午,差点就把一个潜在的最关键盟友,当成了一个普通的、势利的官场老油条。

秦若雪说得对,江东这潭水,深不见底。每一个人,每一张脸背后,都可能藏着不为人知的故事。

他掏出兜里的钥匙和纸条,看了一眼。

滨河区,废弃的第三纺织厂,丙字号仓库。

一个念头疯狂地涌上心头:现在就去!拿到图纸,一切就有了翻盘的希望!

可这个念头只持续了不到三秒,就被他自己强行掐灭。

不能去。

现在去,是最愚蠢的行为。

秦若雪能查到这个地方,刘广平的人就查不到吗?那个神秘的幕后黑手,会不会就在某个角落里,等着自己这条鱼去咬钩?

自己刚刚进入周岱岳的视线,一举一动都可能被无数双眼睛盯着。一旦自己有任何异常的举动,比如深夜探访一个废弃的仓库,明天一早,这份报告可能就会摆在不该看的人的办公桌上。

那份图纸,是核弹。核弹在发射架上时,最有威慑力。一旦轻易暴露,就只剩一堆废铁。

林望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将钥匙和纸条重新塞回口袋最深处。

他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省政府的家属大院,灯火通明。他知道,自己那个分配到的、只有一张单人床的简陋宿舍,就在其中。

那才是他现在应该待的地方。

扮演好一个刚刚被天上掉下的馅饼砸中的、忠诚又幸运的年轻科员。这才是他目前最好的保护色。

……

回到宿舍,一股熟悉的、略带潮湿的气味传来。

房间很小,陈设简单,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

林望没有立刻开灯,而是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静静地站在门口。他仔细地审视着房间里的每一处细节。

桌上的水杯,位置没有变。被子是早上出门时叠的样子。窗台那盆半死不活的吊兰,依旧耷拉着叶子。

一切正常。

可越是正常,林望心里那根名为“警惕”的弦就绷得越紧。他知道,真正高明的窥探,是不会留下任何痕迹的。

他走到桌前,坐下,打开了台灯。

昏黄的灯光洒在桌面上,也照亮了他从人事处档案库里带出来的那份、关于父亲免职案的卷宗复印件。

这是孙宇让他整理的,也是他今晚,乃至未来一段时间内,最名正言顺的工作。

他看着卷宗封面上“林建国”三个字,心中五味杂陈。

去仓库,是冒险。直接找钱同志,是鲁莽。

他现在需要一个完美的、合情合理的理由,让他能再一次,以工作的名义,去接触那位“钱门神”。

他需要一把钥匙,不是去开仓库的门,而是去撬开钱同志的嘴。

林望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情绪都压了下去,眼神变得专注而锐利。他翻开了卷宗的第一页。

这一次,他看的不是内容,不是那些构陷的罪名。

他看的是格式,是流程,是那些最容易被人忽略的细节。

一份文件的签发日期,另一份文件的接收日期。一个部门的印章,另一个部门的签字。他就像一个最苛刻的校对员,逐字逐句地审视着这份决定了父亲命运的文件。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窗外,夜色渐深。

林望的目光,最终停留在一份附件清单上。那是当年调查组从父亲办公室带走的所有文件、图纸的登记列表。

列表的最后,是接收人签字。

签收部门,是市纪委物证科。

签字人,龙飞凤舞,几乎难以辨认。

但签收日期,却清清楚楚:八月十四日。

林望的瞳孔微微一缩。

他迅速翻到卷宗的另一页,那是一份市委办公厅的会议纪要,内容是决定成立针对林建国的调查组。

会议日期:八月十五日。

一个巨大的、荒谬的逻辑漏洞,暴露在了林望眼前。

先收缴了物证,第二天才开会决定成立调查组。

这不合程序,这简直是笑话!

这说明,在市委正式决定调查之前,已经有一股力量迫不及待地动手,提前抄了父亲的办公室!

而这份有着明显错误的清单,竟然堂而皇之地躺在最终的卷宗里,五年了,无人发现。或者说,发现了,也无人敢提。

林望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他找到了。

他找到了那把可以去敲开钱同志心门的钥匙。

一个新来的、有点书呆子气的、责任心过剩的年轻科员,在整理领导交办的旧案时,发现了一个“微不足道”的程序性错误,为了让报告更“完美”,他需要去向当年负责整理归档的钱同志请教一下,这个日期是不是笔误。

这个理由,天衣无缝。

林望的嘴角,终于勾起了一丝笑意。

棋盘之外有黑手,又如何?

只要你还在棋盘上,就得按规矩下棋。而我,现在最擅长的,就是利用规矩。

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深夜十一点。

他没有休息,而是给孙宇发了一条短信。

“孙秘书,深夜打扰。我在整理林建国案的卷宗时,发现一个关于物证清单签收日期的小问题,可能需要向人事处档案库的老师傅请教一下,以确保报告的严谨性。明天我处理好后,再将完整报告呈送给您。”

发完短信,林望将手机调成静音,扔到一边。

他知道,孙宇看到这条短信,会怎么想。

一个认真、严谨、甚至有点一根筋的下属形象,就此立住。

而更重要的是,他将自己下一步的行动,提前、公开、透明地报备给了自己的直属领导。

这是阳谋。

无论谁在监视,都只能看着他,以最合规的方式,一步步走向真相。

就在他准备关灯睡觉时,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是孙宇的回复,只有两个字。

“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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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盘之外的黑手,与仓库的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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