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是开放式的,每做一道,就有人在旁介绍食材,端出来的菜品极致精美。
噱头和仪式倒是管够。
意外的是,菜也很好吃。
甜品甜而不腻,虾肉嫩滑Q弹,肉不腥,浸饱酱汁,十分入味。
池乔胃中的馋虫被勾起来了,吃到八分饱,才依依不舍地停筷。
沈临洲看她两秒,抽出纸巾,叠了叠,手臂横越桌子,朝她伸过去。
她下意识地偏了下头,躲开他的手,接过来。
“沾了东西吗?我自己擦吧,谢谢。”
他的手悬在空中,静了半秒,收回,眼神沉了两分。
“以我们的关系,需要这样避着我吗?”
多奇怪啊。
接过无数次吻,有过无数次亲密接触的人,居然连这点接触都抗拒。
池乔内敛地笑了笑,“沈总,区区小事还要麻烦你,我过意不去。”
分明是恭维的话,沈临洲却怎么听,怎么觉得不顺耳。
沈总?
这女人怕不是提了裤子不认人,谁平时在床上一口一个哥哥来着?
“是,你在学校受欺负,缺钱的时候,也不见想起我。”
他轻描淡写,像是不在意。
可若仔细瞧的话,会看到他搭在桌沿的手悄然攥紧,掌背青筋迸起。
池乔神色不变,软声道:“你忙呀,我处理得来的事,拿来打扰你,岂不是显得你看走眼了么。”
沈临洲扯了下唇角,似笑非笑,应说:“桥桥,你可真是善解人意。”
池乔擦净唇边污渍,拎起包,说:“我吃好了,我们走吗?”
途径厨房,她对厨师们浅鞠一躬,下半张脸被口罩遮住,露出的眼睛笑得微弯。
“谢谢,每道菜都很好吃。”
他们稍稍一愣,随即笑逐颜开,“小姐、先生慢走。”
沈临洲走在前面,推开门,让她先。
“谢谢。”
道谢的口吻跟刚才没什么区别。
他心里生出一点无名的焦躁,面色因而沉下来。
即使他的情绪没有直接外化在表面上,但她自幼善于察言观色,加之以她对他的了解,猜出他的不悦。
他生什么气呢。
她拒绝他的帮助吗?
他当时拿到offer,忙着出国事项,后来直接飞往纽约,她连他的消息都无从得知,谈何求助。
再说回现在。
他们并非情侣,生活中日常的亲昵和床上的亲密是两码事,他那样的举动,不怕她多想吗?
也是。
何必指望高高在上的上位者——尤其是男人——施舍般地低下高贵的头颅,垂悯瞻仰他们的人,顾虑他们如何作想。
她最好事事依附于他,顺从于他,让他得到父系社会里的,来自于掌控的快感。
她对他来说,本就如消遣。
理智地想想,他和普通男人在这点上,又有何区别。
离瑜伽课开始还有一段时间,池乔要回一趟公寓,沈临洲送她。
一路无言。
录音师发来一段demo,为免打扰他,她从包里翻出蓝牙耳机,戴上听。
殊不知,在他眼里,这是刻意拉远距离。
到小区门口,池乔解开安全带,正要下车,他将门锁上。
她疑惑。
他侧过眸,轻睨她一眼,“我下午的飞机。”
池乔怔了几秒,没反应过来似的,问:“这么突然?”
才待了三天两晚,时差都来不及调整,过去来回从没有这样仓促。
沈临洲言简意赅:“得见合作方。”
“也对,工作重要。”她点点头,又想了下,“几点的飞机?我和老师请假,送你去机场吧。”
“你也说了,工作重要。”
他移开视线,没看她,声线很平,“我沈临洲在你那里,约莫是远比不上的,就不必麻烦了。”
池乔一噎,一时失语。
车内静默着。
豆大的雨滴一颗颗砸在挡风玻璃上,不一会儿,如竹筐倒豆子,又急又响。
又是扰人的,没完没了的雨。
也不知今年春天怎么了。
她回神,没话找话,试图缓解这糟糕的氛围:“天气不好,航班大概率会延误。”
“我不从江城走。”
哦,是了。
她怎么忘了,江城没有直达纽约的航班,所以他每回都得多转两个小时机。
“池乔,用心点。”
“……什么?”
沈临洲没有给她答复,而是向她倾身,大掌包着她的后脑勺,另一只手挑掉口罩一边耳挂。
幽深的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她的唇瓣上。
口红被擦掉了,她还没来得及补,显出的唇色是自然的淡粉。
他或许天生带点狼性,盯准的猎物,就不会放其逃脱。
她心跳快一拍,心尖甚至似风中的花蕊发着颤,随即自觉地闭上眼。
下一秒。
他彻底地,掠夺走她全部的呼吸。
吻比她想象中的狠,狂风疾雨地,像想将她咬碎,吞入腹。
将她成为他的胜利品,由他全权支配。
睫毛颤了几颤,手抵在他肩上,欲拒还迎的,到底没有推开他。
密闭的空间里,空气逐渐变得稀薄,燥热。
雨帘将车隔绝成一个独立的世界,里面只有她和他,像孤岛上相依为命的求生者。
但现实是,他们马上就要分道扬镳,下次再见,说不准是半年还是一年后。
在她快要喘不上气时,沈临洲松开了她。
大拇指摩挲她柔软的唇角,见她胸口如海浪起伏不断,语气带着刺讽地道:“接了这么多次吻,还是学不会换气。”
池乔小声地辩驳:“师傅领进门之后,我也无处继续修行。”
他被她这句话说得有些愉悦,眼底的阴霾淡了几分,“好好学习,喜欢唱歌就唱,别碰娱乐圈那点腌臜事。”
“嗯,我知道。”
他又啄吻两下,下车去后备箱拿伞,撑开,接她下车。
“我就不送你进去了。”
“好,一路平安。”
沈临洲拍了下她的后肩,没有留恋不舍,干脆利落地道:“走吧。”
池乔走到拐角,终究忍不住,回头望他。
仅有的一把伞给了她,他长身而立,雨落在他发梢、肩头,神色莫辨。
风雨加身,他却立得岿然,仿佛即使天塌地陷了,也撼动不了他分毫。
她向前的脚步并未因此停留,径直往公寓楼走去。
沈临洲也驱车离开。
某一瞬间,他蓦地想到一件事。
她从来,从来,没有在除了那事以外的时候,主动吻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