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式结束便开席了,新郎新娘换了身敬酒服,下来敬酒。
池乔坐的位置靠过道,他们站在她旁边。
表姐现在怀孕,以茶代酒,池乔给足面子,倒了满满一杯,“祝你们百年好合。”
“谢谢月桥,估计下次就是喝你的喜酒了吧。”
池乔笑笑,“还早。”
“你也快毕业了吧,差不多就可以结婚了,再晚就不好找了,尤其到了25啊,就是一个坎。”
池乔从小到大,听过太多类似的话术。
小地方的人,总把结婚当作人生头等大事,仿佛女人的一生就系在结婚生子、锅碗瓢盆上。
没有沈临洲的话,或许她也要走同样的路。
但她已经离开宁河了,她的未来绝不会如此。
池乔一饮而尽杯中酒,笑得温柔又疏离,只说了四个字。
“人各有命。”
表姐见她油盐不进,面色僵了下,旁边的丈夫提醒她,该去下一桌了。
她提着裙摆走了。
池乔坐下,吐了口气。
她不喜欢回宁河也有这点原因在,不想应付这些亲戚。
手机进来一条消息。
S:发我定位。
是沈临洲。
她担心被人看见,随便改了个备注。
池乔:你现在要来吗?我可以明天自己去庆城,不用接的。
S:定位。
这人总是专断独行,池乔无奈,还是发了过去。
非节假日,从市里开车到县城,不堵车的话,差不多一个半小时。
饭吃到一点半,她心不在焉,频频看手机。
没有新消息。
不知道他到哪儿了。
既不告知出发地,也不说明到达时间,就让她这么空等着。
他是拿她当随时恭候他大驾的下属还是什么?
或许是今天受的气在酒精的催化下,放大了心里这么一点小情绪,从而使其变成了恼怒。
散席后,一群人离开酒店。
池乔一抬眼,看到几十米外,炽热盛夏阳光下,身形修长的男人。
他穿着休闲,T恤搭黑色长裤,运动鞋,脸上架着一副墨镜,遮住半边脸,整个人慵懒散漫。
她一眼就认出来了。
这样浑然天成的,脱尘一般的气质,除沈临洲,别无他人。
他应该是看到她了,朝她做了个手势,示意她过来。
池乔走过去,问:“你什么时候到的?”
沈临洲摘掉墨镜,挂在领口上,垂眸看她。
巴掌大小的脸,被近四十度的午后太阳晒得发红,因为跑步,鼻尖泌出细密汗珠。
让他想到,她在他身下,被欲望掌控的模样。
他屈起食指,轻刮了下她的鼻梁,又用大拇指揩过她的人中,淡声道:“刚到不久。”
池乔抿着唇,见他指侧、指腹沾着汗液。
她从包里翻找纸巾,抽了两张,一张给他,一张自己用来轻按着脸。
她撇开眼,没有直视他,“我得先回趟家取东西。”
“行。”
“我弟弟在后面,我去叫他。”
“嗯。”
他是精明的商人,高效解决问题的思维带到生活里,回答向来简洁。
只有在床上,话才那样密。
池乔转过身,感觉脸上还残留着,被他短暂触碰的细微感觉。
没必要为他的行为做任何注脚。
沈公子,沈少爷,沈总,随便怎样的称呼,其实都是一种象征——
他想做什么,都完全可以随心而为。
就像他当初,跑来宁河这么个穷且落后的地方,资助她一个非亲非故的女孩,去庆城上高中,又供她上大学。
他今天说不定也就是一时兴起罢了。
她一个人兵荒马乱什么。
池乔不知道的是,那些个亲戚,在她和沈临洲说话时就八卦开了。
“那是月桥男朋友?不对不对,她不是说没谈恋爱嘛。”
“个子好高,也蛮帅的。”
“哪里看出来帅了?脸都看不清。”
……
“欸,岩山,你认识那男的不?他是不是在追你姐?”
池岩山被太阳晒得眯起眼,听到这句问题,久久未作声。
认识吗?
算不上,见过两面。
追求?那更不是了。
他给予池乔的一切,是以“资助贫穷生”的名义。
他们之间具体的关系,池岩山不清楚,只是知道,他们的纠葛乱得剪不断理不清。
这时,池乔折返。
她跟载他们来的亲戚说:“我朋友恰好路过,我们就搭他的车回了。”
“行嘞。”
她压低声和池岩山交代:“我跟他去庆城,你待会儿别告诉爸妈。”
“这么快?你才只在家待了两天。”
“有工作。”
他再有不满,也被这句话堵回去了。
池乔坐到副驾。
出于礼貌,池岩山简单地打了个招呼。
沈临洲性子比较冷,尤其是应付没有利益来往之人,故而就是不咸不淡地应了声。
说好听点,是有分寸感、边界感。
说难听点么,则是倨傲。
落在对他素有成见的池岩山眼里,毫无疑问,是后者。
他姐从小就比他有主见,既然她表明她不会恋爱脑,他自然选择相信她。
但他依然有所设防,一双眼睛时不时地往前瞟。
沈临洲不会无所察觉,不过他不放在心上。
还反过来揶揄道:“怎么,担心我把你姐拐到深山老林里卖了?”
池岩山“哼”了声,“你八成也不稀罕这个钱。”
第一次见他,已经是几年前了,当时他开的是普通的宝马,这回又换了辆大G。
车内有淡淡的香水味,不呛人,反而彰显品味。
换车如换衣服一样轻松的人,确实不会差钱。
沈临洲语调闲适:“稀罕的当然不是钱。”
那稀罕什么?
他没有接着说。
池乔的头靠着窗户,身体的倾斜程度,像是为了避开他。
她始终望着外面,对此不好奇,也不探究。
“喝酒了?”
她“嗯”了声:“就一杯,没醉。”
“看来喝醉不是你的借口。”
池乔淡淡地瞥他,“沈总不妨指点一下,我做错什么,需要找借口遮掩?”
“解释你现在的情绪。”
她收回目光,“那就是醉了吧。”
沈临洲没有作声。
池岩山搞不明白他们唱的哪出,却也不好多问,便也沉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