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然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便是那明亮而刺眼的天花板。消毒水特有的刺鼻味道唤醒了她失去意识前的记忆。
她还在医院。
腹部的不适感仍明显,叶然欲要借着胳膊的力量起身。
恰时,正坐在沙发上办公的周聿淮听到这边的动静,将笔记本随意放置在沙发,起身扶起叶然,叶然借靠着男人的力量,倚靠在床头。
“周老板?”他怎么会在这?
“嗯。”周聿淮睨了点滴输液的进度,“有哪里不舒服吗?”
叶然视线定格在他的侧脸,“我没事。你怎么在这里。”
“听人说,一个小可怜虫生病了,我这人向来慈悲,定是要过来看看这位小可怜虫。”周聿淮淡笑。
周聿淮赶到医院时,叶然面色苍白地坐在嘈杂的人群中,周围皆是家人好友陪同输液,唯有她身影单薄孤寂,可不就是“小可怜虫”吗。
周聿淮的话语如温煦的清风,抚在了叶然的心间。
叶然感觉眼眶灼热。
方才那刺眼的灯光,此刻犹如顶级灯光师悉心调整后的效果,光束由上而下落在他宽厚的肩膀处,炳若日星。
叶然撅着嘴,试图将所有情绪都吞咽到腹中。“我可不是可怜虫。”她喃喃反驳。
周聿淮笑意直达眼底。
“谢谢你啊,以后如果有需要我的地方,我随叫随到。”
周聿淮身子微微向她倾斜,二人的距离蓦地拉近。
叶然惊愕,只听到他说。
“我的人情可不好还。”
“只要不违法,我能够做的到的事情都可以。”
“什么都行?”
叶然头点地可谓是相当坚定。殊不知,这可怜的傻姑娘正一步步陷入某大灰狼布下的陷阱。
“眼下,倒真有件事儿,请你帮忙。”
“谈男朋友了吗?”
“啊?”这怎么突然从还人情的话题聊到了男朋友,虽不解为何,叶然仍旧认真回答,“没有。”
“要不要和我谈恋爱?”
周聿淮注视着她黑色的眼眸,一字一句郑重道。
“啊。”叶然下意识惊呼,到底是年纪尚浅,未经历世事,所有情绪都写在了面庞上。
周聿淮的话语犹如火棍灼烧在叶然的心扉,火焰熄灭,灰烬消逝,被灼烧之处仍持续着灼热的疼痛,经久不散。
叶然忘记自己是如何回答他,又是如何回到的出租屋。
昼夜更迭。晨曦越过高楼大厦,透过层层雾霭,落在书桌前。
虚无感如迅猛的潮水向叶然涌来,昨晚所发生的一起,犹如一场盛大的梦境。
但心间被灼烧之处仍持有灼热的痛意,提醒着她昨夜的现实不是梦境。
记忆涌现。
昨夜。
“要不要,跟我谈恋爱?”
在叶然的惊愕目光下,周聿淮又重复一遍,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郑重。
“我疼出幻觉了?”叶然有些怀疑此刻的真实性,她对周聿淮说,“周老板,麻烦你,掐我一下。”
周聿淮心爽神怡,骨节分明的手掌在她细嫩的胳膊上轻轻用力。
“嘶。”叶然痛呼出声。“不是幻觉啊。”
“跟我谈恋爱这件事儿,就这么让你难以接受?”周聿淮调侃她。
“不是,我是对我的魅力没有正确的认知,它比我想象中还要强烈。”叶然一本正经地胡诌八扯。
周聿淮:……
玩笑过后,叶然正思考如何委婉拒绝时,周聿淮先她一步,开了口,他说,“不要有压力,你慢慢考虑。今儿和你说这些主要让你了解我的心思。”
……
寂静地办公室内,周聿淮身着紫色衬衫,黑西装裤,身影笔直地屹立在落地窗前,接着电话,
“聿哥儿,谢谢。”女人感激的声音从听筒传入周聿淮的耳中。
“甭客气。什么时候到京?我让人去接你。”
电话对面的女人是周聿淮的校友,周家世交,港城唐家的小女儿,唐宜。
“下午三点的航班,大概六点四十左右到达首都国际机场。这么久没见了,你不打算来接我吗?”
周聿淮低头看了眼腕表,计算时间,下午的饭局缩短到半个小时没有问题。“成,我去接你。”
电话挂断,他拨通总助内线,“让钱辰过来。”
钱辰将需要签字的文件摆放在周聿淮面前。“周总。”
周聿淮轻“嗯”一声,“下午的饭局缩短到半个小时,结束后,你陪我去机场接个人。”
“好的。”
放置在桌面上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周聿淮扫了一眼来电显示,他示意钱辰出去,随后接通了电话。
“妈。”
“小宜今晚到京,你父亲让你今晚回来吃饭,小宜也来。”电话那头,是周聿淮的母亲,著名建筑师,蒋艾如。
周聿淮将签字放置在桌面,这么快消息就传到老宅了。他父亲周任远早已与唐宜的父亲达成促使二人联姻之意,但并未表与明面,找机会便会为二人创造相处的机会。周聿淮对此,只当作视而不见。
蒋艾如明白自家儿子的不情愿,她不给他压力,只是提醒他,“聿淮,你心中有数。”
周聿淮手中漫不经心地把玩签字笔,良久,他轻声回复母亲,说好。
晚上七点钟,一咖啡厅内。
叶然盯着电脑屏幕出神。她端起一旁的冰美式,冰凉苦涩的味觉在口腔中绽放,混沌的头脑瞬间清醒。
只此刻片面的信息来看,自始至终她的猜测并没有错。RA集团有一段时间的行径是异常的。她反复盯着电脑上密密麻麻的文字,这些资料只能证明她的猜测RA集团内部可能出现了问题,但太浮于表面,不能够作为直接或间接的证据,没有利用价值。想要查到真正的事实,必须要深入到集团的内部,更需要财务报表。
此刻的叶然像是站在起点上,刚刚踏上道路,距离真相还有十万八千里的路程。
她需要静下来,思考部署下一步。无论前方是荆棘抑或是深渊,她都要跨过去,她来京就是为了查清姐姐当年的真相。
同一时间,车辆停在首都国际机场地下车库,周聿淮坐在后排,用笔记本回复工作邮件。
车门被人从外面拉开,周聿淮循声抬眸。
女人身着青墨色天丝长裙,微卷的头发随意地散落在她白皙的肩,红唇之上架着一副墨镜,浑身散发着雅气。
“有你这么接人的吗?自己不下车,派助理来接我。”
唐宜摘下墨镜,眉开眼笑地注视着车上的男人。
周聿淮莞尔一笑,将手中的笔记本收起。“我这不是不认路吗。”
土生土长的北京人,不认识首都机场的路,唐宜可不信。高定的手提包被她随意放置在座椅上,张开白皙的双臂。
“好久不见啊,聿哥儿。”
周聿淮侧过身,抱了抱她。
“北京欢迎你。”
车辆驶出首都国际机场,行驶过机场高速,入了北二环,最终在万寿路甲15号院内一座别墅前稳稳停下。
周聿淮父亲周任远正与爷爷坐在客厅内下棋,奶奶坐在一旁观看,而母亲蒋艾如则在厨房与厨师沟通今晚的饭菜。
“周爷爷,周奶奶。伯父,伯母。”唐宜笑意盈盈走进客厅,手中拎着早已准备好的礼物。
唐宜相貌姣好,气质舒服,情商也高,落落大方的姑娘,深得老人家的喜爱。周家这几代,只有周聿淮一个孩子,周家老爷子和老太太都将唐宜看作亲孙女。
“哎哟,我们小宜来了,快到奶奶这儿来。”周奶奶坐在沙发上向她招手。
周奶奶握着唐宜的手,“这丫头,怎么还瘦了。”
唐宜冲她嘿嘿一笑,说,“听奶奶这么说,看来我减肥出有成效了。”
在几人的寒暄闲聊时,厨师一刻也不懈怠地将色香味俱全的饭菜从厨房端到餐厅。
饭桌上,毫无意外,周聿淮与唐宜成为这顿饭的焦点。
“小宜,今年多大了?”说话的是周聿淮的父亲,周任远。
“伯父,我和聿哥儿同岁,今年28了。”
“时光飞逝啊,一眨眼你们这些孩子都从牙牙学语到如今独当一面的大人了。”周任远感慨道,“也是时候该谈论婚姻大事了,老唐家那小子和罗家丫头前段时间才完婚。”周任远点到为止。
周老爷子搭话,“那俩孩子,比聿淮还要小上个几岁吧?”
“是啊,爸。”
他们说话间,唐宜凑近周聿淮,小声与他呢喃,“冲我们来的。”
这顿“鸿门宴”即将结束,而被宴请者,才意识到。
周聿淮面对此情此景早已见怪不怪,静静等待他们诉说完,周聿淮随口应付,找了个话题敷衍了过去。
晚饭结束,周聿淮被母亲蒋艾如找了个理由,叫到了书房。
“上海那边下午来电话,你小舅今年有意向会升。”蒋艾如落座在一旁的沙发上。书柜门玻璃倒影出她的模样。
她望着远处那书柜玻璃上映照出她的模样,岁月在她身上留下了许多痕迹,臂如皱纹,又臂如掺杂在青丝中的白发。
她出生于上海的名门望族,是蒋家最小也是唯一的女儿,后来在一次宴会上遇到了周任远,面对周任远温柔的嘘寒问暖,她很快陷入爱河,不顾家庭的反对,毅然决然从上海嫁到北京,那时的她以为日子会在幸福中度过,可惜好景不长,在婚后第三年生下儿子后没多久,她便发现了丈夫的外遇。这些年来,她与周任远维持人前恩爱夫妻相敬如宾的模样,人后的恨意与冷漠也从未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