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敛冒着雨,脚步倒是很快。
一行人打着伞根本追不上。
到了木楼下,他迎着急敲的雨点抬头,瞧见被木板钉死的窗户,眼中漫出浓浓的阴鸷。
他果然没猜错!
“贺先生!”
乌泱泱一群人总算是赶来,宋雪妍没有接佣人递来的伞,而是把自己的伞支在贺敛的头顶,急切道:“这雨下的太大了,您还是快回去吧!”
贺敛的西装被雨殷出更浓的黑,早上被姜郁蹭出的颜料也化开,他垂视着宋雪妍,口吻冰冷:“谁封的窗?”
宋雪妍一怔,抬眼望去。
她倒是不知道。
贺敛回头,凌厉的目光从所有人脸上扫过,宋家夫妇无比拘谨,不知道这位太子爷到底来的哪一出。
就算封了姜郁的窗,和他有什么关系!
到底是顾管家颤巍巍的站出来,或许是雨声太大,他的声音听起来也细碎的很:“贺先生,这是怕阿郁小姐再翻窗受伤才封起来的。”
贺敛像是发怒的豹子般皱了一下鼻背。
“拆了!”
给自己外甥都吼得一哆嗦。
顾管家顿住:“这……”
他赶紧看向宋家夫妇。
宋谦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贺敛说话就是圣旨,赶紧让顾管家去找木匠,只是没走出两步,贺敛的声音抽冷子似的追了上来。
“谁让封的,谁去拆!”
顾管家好悬摔跟头,惊恐回身:“可是……可是这么高,贺先生,光靠我也拆不了啊。”
贺敛的脸色比这雨幕还要冷上三分:“姜郁好歹是景樾他爷爷相中过的孙媳妇儿,你一个管家既然有胆子封她的窗户,就自己上去给我拆了,别让我说第二遍。”
段景樾也不太高兴的皱着眉头。
就算不是未婚妻了,姜郁在宋家的待遇也太差了,饶是他也有些看不下去,跟着他舅狐假虎威:“对,别让他说第二遍!”
宋雪妍闻言,不安的同时暗暗舒了口气。
原来如此。
怪不得贺敛这么关心姜郁,原来是为了段景樾的面子,不过想来也是,堂堂的金州太子爷怎么会对一个疯子上心至此。
“顾叔,你还是去叫人吧。”
宋雪妍说完,无奈的对贺敛求情:“贺先生,顾叔也是为了阿郁好,您就别为难他了,他也是我爷爷留下的老佣人了。”
贺敛盯了一眼女人焦急的模样,这才说对那人喝道:“还不快去!”
顾管家忙不迭的跑了。
宋雪妍眸光漾出丝缕娇羞。
自己在贺敛这里还是有很大面子的。
但贺敛却并未在意,有时间为难姓顾的,倒不如赶紧把他那个小傻子放出来透透气,这才是正事!
迈步上了二楼,雨透进来,整个楼里又潮又冷。
贺敛瞧着抵在坏掉门把手下的椅子,一脚踢翻,门失力的张开,屋内的情况比他想象的要好,并未漏水,只是湿凉而已。
姜郁正窝在小床上睡觉,被子下的身躯缩的很紧促,只露了一颗小脑袋。
贺敛盯了盯。
没张嘴接雨玩就行。
贺敛半伏身子,指尖轻轻夹住被子边缘,往下压了压,露出她藏起的下半张脸颊,睡得还算安稳。
到底是个傻子,这么大的动静都没吵醒她。
或许是男人的指温太凉,姜郁睫毛细颤,贺敛嗖的把手撤了回来。
“……”
宋雪妍几人刚走到楼梯中间,就见贺敛走了下来,像个没事人似的对他们进行驱赶:“这傻子睡着了,逗不了,走吧。”
众人面面相觑,无比愕然。
把大家都折腾过来,只是为了逗姜郁玩?
但谁让贺敛身份贵重,又素来乖张难驯,他们也不敢说什么,只是急匆匆的往回走,把路给这位太子爷让出来。
宋雪妍和他擦身,男人的袖管碰到她的指尖,惹出一片悸动。
顾不上姜郁,她赶紧跟上。
-
插曲过后,任谁主动贺敛都懒得搭腔,就坐在正堂里闭目养神,一行人看着他的脸色话说做事,实在是无比煎熬。
唯有段景樾像个没事人,直接请辞跑了。
金州是旱地,洋城是水乡。
他还没玩过水乡的姑娘。
终于吃过晚饭,天色黑下来。
贺敛被请去了客房。
洗过澡,他裹着浴袍出来,庄雨眠正带着人在屋里搜寻着。
作为贺敛的特助,女人也格外老成持重,指挥着带来的壁堡一组人员仔细检查,一丝边角都不肯放过。
贺敛坐在床上,也在屋子里瞄着。
陈设没变,只有私人用品换新了。
庄雨眠回身:“会长,没什么问题,您可以放心住下。”
贺敛点头,但目光仍旧四处游弋。
庄雨眠精致的眉眼微微一蹙:“怎么了吗?”
贺敛没说,让她带人离开。
门关上,贺敛站起身,背着手四处闻来闻去。
那晚庄雨眠也带人检查过这个房间,他这个特助最是细心,说没问题基本上就是没问题。
所以,味道到底是哪儿来的?
正思索着,沈津打了电话过来。
“贺敛,什么时候回来?”
“怎么了?”
“沙虫的那群畜生出现在卧佛金矿附近,三组的人已经在边境跟他们交火了。”
“明天回去。”
“行,找到那个傻子了吗?”
“……还没。”
“是姜郁吧。”
“……你他妈知道不早告诉我!”
“是你太迟钝了,跟我有什么关系,你这个不要脸的下三滥,连外甥媳妇儿都不放过,我还要骂你呢!”
贺敛心烦的用指尖抵着额头:“婚已经退了。”
沈津:“那你也让我感到无比恶心。”
贺敛:“……”
正要回击,他眼神忽然顿住,盯着不远处的鞋柜。
他记得,那晚鞋柜上好像摆了一个小画框。
是后来宋雪妍让人送来的,说是她随手刚画好,给自己欣赏着玩。
“贺敛?”那头的沈津狐疑道,“怎么了?”
“没事,先挂了。”
贺敛走过去,指尖在画框原位上敲了敲。
那幅画实在是不好。
乱七八糟的。
他分析了好久,紧接着就感觉身体出现了异常。
但是画……怎么做手脚?
贺敛毫无头绪,聊赖的躺在床上,外面仍旧大雨滂沱,那簌簌的雨声让他逐渐回想起什么,起身走去门口,盯着门锁。
老宅的客房门都是奇怪的木制锁。
那晚他没搞明白,以为锁上了,结果是反向操作。
贺敛这回试着摆弄了一下。
“会长?”
守在门口的警卫闻声,瞬间拉开门,底气雄厚:“您要出去吗?”
被带的骤然倾身的贺敛:“……”
没错。
葬礼的前一晚,留宿在老宅北院的宾客不少,他特地吩咐警卫别站在这里吓唬人,结果就导致城门失守,被姜郁偷桃了。
“没事。”
贺敛刚要关门,却蓦地顿了动作,沉思了几秒,回头没好语气的驱逐:“你别在这儿杵着了,跟守灵似的,咒我早死呢?”
警卫:“……是。”
神经病。
贺敛将门掩上,还试了试,确保一拉就能开。
随后去床上躺着。
他向左翻身,躺了几分钟,又翻过来,拿起手机随便点了几下,随后坐起来活动了一会儿脖颈,再躺下,修长的指尖意兴阑珊的扣着床单。
这都快十点了。
姜郁还没来。
这小傻子不是很喜欢自己的皮相吗?
白天抱住就不撒手。
这会儿却不来了。
还是说宋家人又把她锁起来了?
等等!
贺敛蹭的从床上坐起,拿过床头备好的衣服匆忙穿齐,抽出门斗架子里的雨伞往老宅的南面小跑而去!
万一真锁上了,姜郁怕是又要翻窗。
保不齐这会儿又挂排水管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