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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东升手中握着筷子,目光微微凝聚于欧阳高的面庞,“我真的不能吃任何肉类吗?”他的声音中透着一丝难以抑制的委屈。

  欧阳高端起茶杯,神情淡然,语气中带着一丝坚定,“这是刘太医为你制定的饮食计划。你过去饮食过于杂乱,体内积聚了浑浊之气。”

  宋东升深吸一口气,随着缓慢而平稳的呼出,他感受到一种无以言表的饥饿感,令他连发怒的力气都显得微弱——尽管他本性温和,内心也是无力。

  用餐结束后,欧阳高示意其他侍从退下,随即带领宋东升走向楼上。

  楼下是宋东升的休息区域,地面上铺着华丽的地毯,床前则静静矗立着一只檀木箱,散发着淡淡的木香。

  宋东升走上前,打开箱子,映入眼帘的是堆叠得杂乱无章的画册和绣册。

  他随意翻开一本,目光尚未细致深入,便被里面的内容惊得愣住,几乎是本能地将书本扔掉。

  “这是什么?”宋东升的声音中透露出惊疑不定,眼神中闪烁着困惑与不安。

  “一些宫廷秘戏的册子。”欧阳高的语气依旧从容,毫不在意,“这些皆为宫中的藏品,涵盖了画册、绣像,还有荷包,以及刻在木板和银器上的诸多图案。”

  宋东升站起身,面露疑惑,难以置信地问道:“你给我这些做什么?”

  “你想呢,”欧阳高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你以为我让万浅来,是为了教你跳舞的吗?这才是真正重要的事情。”

  无论是饮食、沐浴、锻炼,抑或是学习,所有的安排都是为了那床上之事,显而易见,深藏其后。

  宋东升双眼睁大,慌忙摆手,“这怎么可以,万浅姑姑是女性,她怎能教我这些?”

  “那你想怎样?我明天就去南风馆给你找两个男人来?”欧阳高轻蔑地哼了一声,言语中透出不屑,“你也不怕肮脏。”

  宋东升坚持反对,坚决不愿屈从。

  欧阳高则不以为然地说:“如果实在不行,你就自己研究吧,反正都是图画,没有文字说明。”

  宋东升捡起画册,重新放回箱子里,心中渐生迷茫,“这些东西真的有用吗?陛下会喜欢吗?”

  欧阳高瞥了他一眼,神情间流露出一种不容置疑的气势,“不管陛下是否喜欢,未来是否有用,你都必须做好一切准备。”

  宋东升心中暗自叹息,心中思量,能够一步步爬升至如今地位的欧阳高,果然不无其道理,智慧与冷静并存。

  宋东升的药浴,每周如同钟摆般定期进行。

  在万浅的指导下,他学习了一些简易的动作,以此维护身体的柔韧性。至于诗书,那更是他日常学习中最为寻常的一门课程。

  尽管这些他都能耐心承受,唯独刘太医所制定的食谱,却令他心生不满。

  每日的两餐,不仅无主食,更无荤腥之物,这无疑加深了他对开坤的渴望。

  连日来,宋东升的胃中仿佛空荡荡的,心中也积蓄着难以言表的忍耐。

  就在返回宫殿的前一天,趁着欧阳高不在的时机,宋东升悄然从琼台别院溜了出去。

  对京城的街巷,他并不算熟悉,所到之处屈指可数。

  自琼台别院出发,宋东升径直向堆雪楼行去。堆雪楼依旧是一片繁华的景象,虽人们已换上秋装,然与他夏日时所见并无二致,热闹的气氛依旧弥漫在空气中。

  “客官,请楼上请!”店小二满脸笑意,热情地引导他上楼。

  宋东升选择在二楼窗边的一张桌子落座,目光穿透窗棂,投向繁忙的街市。

  他对堆雪楼的招牌菜了然于心,只是每每与赵逸旭相聚时,往往只点一些简单的茶点。

  这一次,他毫不犹豫地开口:“我要一只烧鸭,一碟烧肉,一尾清蒸鲥鱼,一碗鸡笋银盘,一盅冬瓜虾仁汤,一大碗米饭和一坛金华酒。”他从袖中取出一锭银子,交给小二,语气中透着急切,“麻烦快一些。”

  “好的,客官请稍候。”小二应声而去,宋东升的目光回到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叫卖声此起彼伏。

  他的视线停留在一个摊位上,月饼的金黄外皮映衬着即将来临的中秋佳节,螃蟹、鱼虾和莲藕皆为时节的美味,心头一阵暖意油然而生。

  他双手托腮,饶有兴致地观察着每一个路过的行人,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体会到了一丝久违的自由。

  然而,楼下突然传来的喧闹声打断了他的沉思。

  他侧目望去,只见戏台上,一个年长的说书先生正在冲一位年轻书生大声斥责。“既然已经没人愿意听你说了,你还在这里干什么!趁着年轻,去做些有意义的事,别在这里骗吃骗喝。”

  年轻书生满脸无辜,辩解道:“这怎么能算骗吃骗喝,我在这里说书,从未向人索要过钱财。”

  “因为没人愿意听你讲故事!”说书先生毫不留情地回击,“你反复讲述同一个故事已经两个多月,掌柜的不与你计较是因为看你是个读书人,生活不易,你也该懂得一些自知之明,别再厚着脸皮在这里添乱了!”

  被如此直白地指责,年轻书生的脸上瞬间泛起尴尬之色,处境显得异常窘迫。

  宋东升这才认出,他正是曾在赵逸旭的堆雪楼见过的那位书生,名叫孙伯阳。

  “店小二,”宋东升抬声吩咐,“请这位公子上楼来。”

  他隐约记得,此人曾与诸葛枫一同赴考,是诸葛枫的老朋友。

  孙伯阳从楼下缓步而来,脸上的窘迫难以掩饰,走至宋东升面前时,他勉强挤出一丝微笑,问道:“请问公子有何指教?”

  宋东升微微一笑,回答道:“没什么,只是想请你上来坐坐。

  ”孙伯阳恍若明白了面前这位小公子的好意,心中顿感一丝释然,长叹一声,深深鞠了一躬,“多谢公子。”

  “举手之劳而已,”宋东升轻描淡写地说。

  恰在此刻,小二迈着轻盈的步伐,将一盘盘色香味俱佳的佳肴端上餐桌,浓郁的香气顿时弥漫开来,宛如一阵温柔的风,轻轻拂过两人的心头。

  孙伯阳的目光牢牢锁定在那只宛若艺术品般的水晶鹅上,眼神中透出难以掩饰的渴望,仿佛那道菜肴正是他此刻所有心事的寄托,令他一时间忘却了周遭的一切。

  宋东升似乎理解了孙伯阳对吃的渴望,便微微一笑,开口道:“公子若不介意,何不与我共进午餐?”

  他的声音温和而有礼,仿佛一缕暖阳,照亮了孙伯阳心中的阴霾。

  孙伯阳犹豫片刻,眼中闪过一丝羞愧,轻声回应:“那就多谢了。”

  两人相对而坐,开始用餐,彼此的谈话却显得零星而简短。

  经过在京都的洗礼,孙伯阳似乎也学会了些许洞察人心的技巧。

  他细细打量宋东升,发现对方衣着华丽,举止优雅,自然推断出其必然出自名门望族,非同凡响。

  然他绞尽脑汁,仍无法回忆起京城中有哪位姓宋的高官显贵。

  孙伯阳将自己的境遇告诉了宋东升,谈及今年春季的科举考试,重重失意又落榜的苦涩交织在他的言辞中。

  他不愿如此一事无成地返回故乡,恰逢何高案的风波,他心中萌生了留在这风云变幻的京城碰碰运气的念头,渴望能遇到能够识才之人,为他指引一条明路。

  “可惜自六月等到八月,我依然未能觅得机会。”孙伯阳的叹息中透着无奈,仿佛那沉重的心情将他压得喘不过气来,“如今口袋里连一文钱也无。堆雪楼的老板心地善良,给予我栖身之地,然我不愿如同说书先生所言,厚颜无耻,想来我该离开此地了。”

  宋东升思绪一转,想起赵逸旭对孙伯阳的评价,便提议道:“公子在京中是否有旧日的朋友或亲戚可以暂时借宿?或许若再待一段时日,情况会有所转机。”

  孙伯阳看了他一眼,眼中流露出一丝感慨,“倒是有位旧识,虽为官职,却生活清贫,曾给予我一些盘缠,我不便再向他求助。”

  他的声音中透着一丝无奈与自嘲:“天下的年轻人大多相似,钱财匮乏,土地无依,连妻子也无,唯有抱负与食欲作伴,实在是一无所有。”

  “能吃便是福。”宋东升的话语中带着真诚的温暖,“这顿饭我请你,多吃一些。”

  孙伯阳微微一笑,心中感激涌动,“多谢贤弟。”

  在堆雪楼的雅间里,赵逸旭缓缓掀起帘子,目光穿过轻纱,落在二楼窗边那位正沉浸于美食之中的宋东升身上,语气中透出一丝淡淡的调侃:“厂公家大业大,怎会将人养成如此模样?”言语间,仿佛在细细品味宋东升的悠然自得。

  欧阳高微微弯腰,恭敬地回应:“我这就去叫他回来。”他的姿态恭顺而谨慎,生怕影响到这份难得的宁静。

  “算了。”赵逸旭沉稳地放下帘子,声音如同山间清泉,流淌而出,“等他吃完饭再说。”

  此时,宋东升早已吃饱,放下筷子,嘴角挂着满足的微笑。

  孙伯阳继续向他娓娓道来旅居时的见闻,宋东升一边倾听,一边缓缓解下腰间的玉佩,轻轻推向孙伯阳面前。

  “这块玉佩,孙兄可拿去典当,大约能值几百两银子。”宋东升的声音沉稳而诚恳,“你可以在京城租个院子,安心读书。京城乃是天下最繁华之地,无论治学或是开阔眼界,都比他处要好,多待一段时间,或许会有转机。”话语中,他对孙伯阳的关切溢于言表。

  然而,这已是宋东升第二次提及转机。

  孙伯阳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但最终还是坚定地拒绝道:“我不能接受你的馈赠,尤其是如此巨额的金钱。”他的话语中透露出一股倔强与自尊。

  宋东升不经意地扫了一眼那枚玉佩,那是欧阳高为他预备的物品,上面并无特殊的标记,送出此物,他并不需耗费自己的财富。“无妨,”他淡淡说道,“这块玉佩的主人自会理解。”

  说完,宋东升站起身,向孙伯阳行了一礼,准备离开。

  然而,就在他走至楼梯边时,被从楼上下来的人拦住。

  那人用手指了指楼上的雅间,宋东升的神情瞬间凝重起来,预感到了不寻常的变故。

  孙伯阳见状,心中不安,急步走上前,却在楼梯处被拦下。

  那人态度尚算友好,取走了他手中的玉佩,留下了一份吏部尚书的拜帖,转身离去。

  雅间内,赵逸旭静静伫立在窗前,双手背后,仿佛在思索着什么深邃的问题。

  宋东升走近,恭敬地行礼,声调中透着一丝恭敬与敬畏,“陛下。”

  赵逸旭缓缓转身,脸上浮现出温和的神情,“好几天没见到你了。这些天与欧阳高在一起,他教了你些什么?”他的话语仿佛一阵春风,温暖而宽厚。

  宋东升微微抿唇,坦诚地回答:“他教我如何侍奉陛下。”此时,他的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迷惘。

  “那你学得如何?”赵逸旭追问,声音中透出一丝关切。

  宋东升面露难色,低下头,缓缓说道:“奴婢愚笨。”

  赵逸旭微微一笑,目光中流露出理解之意,“看来你学得并不愉快。”他的话语如同晨曦般柔和。

  宋东升正思索着如何作答,赵逸旭又问:“还想继续学吗?”

  宋东升犹豫片刻,诚实地摇了摇头。

  “那就别学了。”赵逸旭宽容地说道,语气中带着几分轻松。

  宋东升顿时心中一喜,面上难掩欣喜,“多谢陛下。”

  赵逸旭也微微一笑,温和地说:“回宫吧,今天出来得匆忙,改日再带你出来逛逛。”

  宋东升略显惊愕,回去的路上,他反复琢磨着这番话的意义,虽未能完全理解皇帝的态度,却深切体会到了被皇帝宠爱所带来的种种益处。

  孙伯阳手握那封拜帖,缓步走向顺天府的衙门,语气坚定地宣称自己捡到了户部尚书的拜帖。

  顺天府的通判闻讯,立刻对此事给予重视,随即将此情报告给了府尹。

  府尹与户部尚书之间素有交情,便立即派人告知户部尚书这一消息。

  时已暮色渐浓,户部尚书刚刚归府,便在得知此事后,果断派遣自己的儿子前往顺天府。

  尚书公子面露不解之色,质疑道:“为何不派个家丁去取回拜帖,何必让我亲自前往?”户部尚书凝视着他,语气沉稳而严肃:“你去一趟,观察一下那位持帖之人,务必将他带回见我。在京城之中,行事须得谨慎,任何微小之事均不可轻言放过。”

  尚书公子是否将父亲的话铭记于心,无从得知,但最终,他还是踏上了那段前往顺天府的路途。

  不久之后,吏部新进了一位年轻的典吏,此人聪慧过人,善于社交,迅速融入周围的环境。

  人们纷纷了解到,孙典吏虽未通过科举,却能够直接入吏部,成为京官。

  流言蜚语在街头巷尾悄然传播,人们猜测,这或许是因为孙家殷实,亦或是孙伯阳与某位权贵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私下里议论几次后,便不了了之。

  然而,更多洞察力敏锐之人却注意到了户部尚书的举动,心中疑惑,何以他会亲自为这样一位默默无闻的小人物安排前程。

  吏部尚书对此并未隐瞒,言辞间透露出一丝意味深长:“自然是陛下身边的中贵人。”此时,众人还以为这位中贵人指的是势如破竹的东厂厂公欧阳高。

  时光荏苒,孙伯阳官职在握,领了当月俸禄后,便前往堆雪楼,精心挑选了一道烧肉、一尾鲜美的鲥鱼,还购买了石榴、葡萄、枇杷、黄杏等数样时令果品,提着一坛金华酒,心中满怀期待地去找诸葛枫。

  诸葛枫的居所位于偏远之地,几间简朴的屋舍围绕着一个不大的院子。

  院角处,静静地摆放着两口大缸,缸内清水荡漾,养着金鱼和盛开的荷花,仿佛时间在这里被温柔地凝滞。

  孙伯阳踏入院内,轻轻逗弄着缸中游弋的金鱼,随即迈步走进堂屋,声音洪亮而温暖地呼唤:“诸葛兄,我来探望你了!”

  诸葛枫掀起门帘,身着一袭褪色的深蓝色直缀,虽已旧去,但他那挺拔的身姿与温文尔雅的气质,依旧如同松间的玉树,傲然挺立。

  两人携手步入屋内,孙伯阳将带来的美味佳肴轻轻放在桌上,随后自己动手取来海碗与酒杯。

  诸葛枫自是素食者,平日里不沾酒肉,孙伯阳便为他细心清洗果品,剥开石榴,两人分别坐于两侧,愉快地交谈着。

  孙伯阳感慨万千:“世事无常,我本已计划返回故乡。”他为自己斟满一杯酒,细细品味那浓郁的香气,随即一饮而尽,仿佛在饮下的不仅是酒,更是他对于命运的思索,“若非遇到恩人,此刻这杯酒,恐怕就是向你告别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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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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