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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月白僵硬地抬起手,有些迷茫而无措地摸了摸自己的唇,因为害怕被江逾白发现,他连忙又蹲了下去。指尖的触感是温凉的柔软的,但似乎并非他想要的触感。

他脑海中反复闪过那令人震惊的一幕,心里想着,琳琅的唇看起来软软的,像是个尚食局做的水晶包子,看起来就很好尝的模样,他也想偷偷尝一口。

可是他探了探头,却终究没有这个勇气。

只能继续猫猫祟祟地往里偷看着,越看心越疼,心在流血,像是一场千刀万剐的凌迟,一场永不停歇的自残。

江逾白小心翼翼地捧起琳琅的脸,垂下眼睑,只是蜻蜓点水地吻了一下,眉目温柔缱绻。只一解相思之意,便略微不舍的松开了琳琅,像是落花点在流水之上,在心底掀起点点涟漪。

他心知肚明,现在还不是时候,他还不敢放纵自己的爱意。他只是个储君,并非那个九五之尊的天下之主,只有成为那个天下之主之后,他才能冒天下之大不韪,将这份喜欢光明正大的面世。

可是,面对心爱的人一直克制隐忍,属实痛苦。

和琳琅在一起的每一刻,都是一种折磨,他的身体叫嚣着想触碰她,想沾染上她如初雪纯粹的气息,想宠爱她、想抚摸她、想亲吻她,

想,占有她。

仲夏的蝉鸣还在孜孜不倦的响彻着,风铃在檐角下叮当作响,房檐上的藤蔓茂盛垂落,菱花窗边梧桐树枝桠疯长,

而下一年仲夏,凤栖梧桐,梧桐树枝桠茂盛到遮天蔽日,卷走了寸寸日光,藤蔓因为失去了日光而彻底枯萎。

江月白回坤宁宫后,辗转反侧,连续好几天梦见的都是江逾白吻琳琅的那一幕。

直到某一天,那个梦的主角从江逾白变成了自己,他梦见,他将琳琅按在身下,望着琳琅那双清冷若寒潭的眼,呼吸相接间,他嗅到了琳琅身上宛如初雪的味道。

像是一汪明月,一泊朝露,一抔星光,分明是一弯不可玷污的明月,他却偏偏摘了下来,小心翼翼捧在手心里。

他在梦里将她抱在怀里,生涩幼稚笨拙地学着江逾白的动作,捧起她的脸颊吻了下去,却不是江逾白的浅吻,而是一个占有欲极强的深吻。

——缠绵悱恻、津液相缠。

唇齿之间都是她那如春风初雪的味道。

他终究亵渎了明月。

醒来后,他瞪大了眼,被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怎么会做这样秽乱的梦?

月光如流水的五更天,他隐隐听见了一些声响,推开那扇菱形纹窗棂,向外看去,发现琳琅和江逾白已经穿戴整齐了衣冠,并肩而立、手牵着手准备去上书房了。

大臣之子作为伴读,按理说应该回自家府邸休息,可上书房的时辰属实太早,江逾白向帝王请求,琳琅体弱,不适合日日奔波早出晚归,帝王觉得江逾白所言在理,便允许琳琅留宿皇后的坤宁宫了。

江逾白甚至以叫琳琅准时起床的名义,每晚都和琳琅睡在一张床上。

不知他们同床共枕的每夜,江逾白是否会对琳琅做些什么。

他一定会的吧?

在月光里,尽情的吻她,放肆的吻她,触碰她,抚摸她,怜爱她。

这些江月白曾经不曾思忖的细节,此时如附骨之疽,像是密密麻麻的蚂蚁一般咬在江月白的心口,小口小口地吞噬他的血肉,慢性折磨的痛苦,令他嫉妒得红了眼。

他死死地咬着唇,嘴唇几乎被咬得滴血,娇红欲滴。

数年来,所有被兄友弟恭驯化的不甘、不平、愤恨、怨怼都在这一刻悉数爆发。

一发不可收。

凭什么?

凭什么呢?

江逾白他什么都有了,太子之位一出生就注定是他的,未来江山也是他的,权势美人财富他应有尽有。

而他江月白有什么?他根本一无所有!

他和他是同一个父皇,同一个母后,是一母同胞的亲生兄弟,凭什么,凭什么他俩的差距会这般大?!

他只有琳琅了,琳琅本来应该是他的伴读,江逾白这个所谓的兄长为什么还要厚颜无耻和他抢?

江逾白他早已有伴读,那次选伴读父皇本来就是让还未选伴读的自己选择心仪的伴读,他当时就点了琳琅,

如果江逾白不横插一脚,那么和琳琅夜夜睡在一起,能抱着吻着琳琅的,讨琳琅欢心看琳琅欢笑的,应该是自己才对。

而不是现在像只阴沟里的老鼠,将自己整个埋在土里,只露出一双阴恻恻的眼,心里嫉妒的冒泡,将自尊都踩进泥里,偷偷摸摸地窥探着琳琅。

自己才应该是那个名正言顺拥有琳琅的人。

琳琅是江逾白仗着太子的身份硬抢过去的。

他要抢回来。

这一切本来就是属于他的。

江逾白是个心如琉璃、光风霁月之少年郎,他永远不能料到,他一母同胞的亲生弟弟,年仅九岁,便能心狠手辣到,将那一柄致命的剑狠狠地刺进他的心口。一出手,便是对他一击致命。

生辰宴上,江逾白面对他这个亲生弟弟笑意吟吟,亲手递过来的鸩酒,不疑有它,礼貌说了句多谢,然后便毫无防备地一口饮尽。

江月白笑得无辜且亲热,道了句祝皇兄日后喜乐安康,便转过身离去。唇边的笑意逐渐漾出蚀骨的冷漠。

半年后,江逾白的身体如千里之堤崩溃、大厦倾颓,五脏六腑彻底亏空,罹患重疾,一朝重病,太医诊断后无奈道,江逾白以这具身子骨的病弱程度,恐怕再难活过而立之年。

太医们查不出来病因,也不知病从何起。

江山社稷不可能托付在一个短命病弱的太子殿下手里,纵使江逾白没有犯任何错,纵使江逾白再惊才绝艳,可帝王仍旧废了江逾白的储君之位。作为补偿,将年仅十一的江逾白,册封为亲王,封号晋。

但这个举动的言外之意便是,终其一生,江逾白也只能止步于晋王这个位置了。

江山不可没有储君,最后,大景的太子之位由身为嫡次子的江月白继承。

太子册封之礼后,江月白携带着各种奇珍异宝,装在紫檀木的箱奁里,命手下人将这些奇珍异宝一箱一箱搬进裴府。

他亦踏进裴府,转过蜿蜒的回廊,进入裴府书房,弯了弯眼,朝着为他出谋划策的幕后之人,躬身感谢道:

“首辅大人,谢谢您的出手相助,若没有首辅大人您提供的良药,此事孤不会办得这般顺利,若孤日后荣登大宝,您便有从龙之功,孤许你们裴家万世荣华。”

织金云锦的宽袖下,裴临渊那双玉白的手,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里的翡翠扳指,漆黑的眼眸像是要看穿江月白的内心。

他开口:“太子殿下,你现在明白臣为何对你出手相助吗?……是您告诉臣,晋王对琳琅有了那等龌龊的心思,臣才勉为其难出手。臣认为,这样的情感,想必殿下你应该没有吧?”

江月白如今是与虎谋皮,他哪敢如实所言。他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攥紧衣袍,眸光闪烁间,言辞激愤、义愤填膺道:

“首辅大人,这怎么可能?孤怎么可能有皇兄那般恶心的心思?龙阳之好、断袖之癖,简直是败坏阴阳交合的伦常!孤只是将琳琅当成孤的弟弟罢了,首辅大人你且放心将琳琅交给孤……”

他毅然选择与魔鬼做交易,这便是他坐到太子这个位置的代价——

一份再也见不得光的情愫。

至少,在裴临渊逝世之前,他都只能是琳琅的兄长,是且只能是。裴临渊需要一个可以随意拿捏的太子,江逾白不屑与他为伍,而江月白刚好符合他的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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