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临带着她跃过院墙落在院内。
“没有人。”
“有的。”宋云禾指了指里屋,“巧月奶奶腿脚不好,走不动路,巧月早上要去卖饼,早上家里一般只有奶奶一个人。”
宋云禾推门进屋,躺在床上的奶奶转过头来,见是宋云禾,张着嘴啊啊啊啊,却说不清楚话来。
顾临看了一眼,老人口中没有舌头。
宋云禾走过去握住巧月奶奶的手,“我没事,奶奶,只是不能留在京城了,这位是我爹的朋友,他来接我。”
老人看了看顾临,有些担忧地咕哝了几声。
“不怕。”宋云禾笑着说:“他只是不爱笑,但人很好。”
顾临不自在地垂下眼。
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忽然想起了临行前张懋修说的话。
他说满月儿是娇养大的,路上你照顾着些,天上的云雀落到了泥潭里,也不知难受成了什么样。
可她似乎习惯得很好,简陋的客栈可以睡得很香,现在坐在破陋的屋舍里,握着老人的手,闻着房中并不好闻的味道,也一点没见嫌弃。
宋云禾不好耽搁太久,说了几句便掏出一个布包来,思索片刻后转头看向顾临。
不太好意思地说:“你能不能,借我些钱?”
布包里是从孟照言那里搜刮来的金银细软,逃跑时准备给巧月留一些,剩下的留着离开京城给自己找个落脚之地。
但首饰终究没有银子好使,还容易被人追查出来。
“要多少?”顾临问。
“二,二十两,可以吗?”
她仰着头,顾临垂着眼睫,可以看见她晶亮的眸子,带着试探和不安。
她应该从来没有向别人开过这样的口。
顾临没有说话,取出钱袋抛给她,转身出了门。
钱袋里都是些碎银子,不多不少,刚好二十几两。
宋云禾越发觉得不安,她已经很麻烦顾临了,不知道这是不是他仅剩的盘缠。
宋云禾握紧荷包,想了想,取出一半,塞在了奶奶的枕头下,低声说:“对不起奶奶,只能给这些了,谢谢你们照顾我。”
奶奶眨了眨眼,眼角流下泪来,握着她的手一个劲摇晃,有好多话要说,却说不出来。
宋云禾把她的手塞进被子里,走出门,顾临站在檐下朝她看来。
“好了?”
宋云禾点头,把钱袋还给他。
顾临接过便觉重量不对,侧眸看了她一眼,转身又进了房间,出来时,钱袋被他捏成了一团握在手里。
两人怎么进来,还是怎么出门。
宋云禾一直跟在他身后,走出一段,还是忍不住问:“你还有银子吗?”
“还有。”顾临道。
宋云禾松了口气,“等我卖了东西,就把银子还你。”
顾临想起了她掏出来的那个布包,“东西哪儿来的?”
宋云禾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答,“逃跑的时候顺的,原本准备做为路上的盘缠,我没有想到会有人来找我。”
她原本是准备学会成为一株野草,找一个地方扎根,哪怕在泥地里,也要尽力地开出花来。
父亲教她读书,幼时学增广贤文,大了学孔孟,偷窃这样的事曾为她所不齿,而今,为了生活她也被迫成为了这样的人。
她声音里的颓丧十分明显,顾临朝她伸手,“东西给我。”
宋云禾二话不说,掏出布包给他。
两人又走出一段,拐进了一条热闹的街市。
路上人很多,宋云禾缩着脖子,把半张脸都藏在了领口的皮毛后,只留下一双眼。
人群熙熙攘攘,顾临不时回头确认她还在,走着走着,他停下脚步,捏着她的披风轻轻拽了一下,停在了一家店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