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顾风轻本就气,一扭头发现陆宴海正紧紧盯着顾南烟看着。
她气得险些扣掉指甲盖,可为了维持自己善良小白花的形象,只得掐着手心,强忍着不悦,夹着嗓子说:“宴海,还是先让姐姐和小叔进屋吧,爸妈都等着。”
陆宴海忙掩饰方才的眼神,扶了扶眼镜,笑着说:“对,筠言啊,你离家十几年,难得回来,快进屋。”
陆筠言仿佛没有听见一般,冷着脸,扶着顾南烟越过他们朝屋里走。
屋里的陆父陆柏山放下手中报纸,慌忙站起身:“筠言,你回来了。”
“来,快进屋,这些年你在外面受苦了。” 说完,又朝里屋唤道,“秀芳,快给筠言倒杯水!”
顾南烟见到他殷勤的模样,只觉得恶心,什么父亲,世上哪有父亲连儿子被冻得双脚出血都不管。
现在见到人家出息了,就知道来巴结,晚了!
“不用了,我们不渴。”陆筠言打断陆柏山的话,朝着顾南烟朝沙发走去。
顾南烟刚往前走了两步,发现沙发上坐了一个穿着花格子衬衫的女人。
女人剪着齐肩短发,只露出一半小脸,一双眼睛时不时朝陆筠言看,脸上还带着羞涩,“筠言,好久不见。”
陆筠言不理会她,扶着顾南烟自顾自地坐下。
女人瞬间有些尴尬。
顾风轻忙走来拉着女人笑着说:“小叔,这是丽娟,你忘了,你们小时候还定了娃娃亲。”
“要不是你当年离家,说不定现在她才是我弟妹。”
她低头声音破抬高地对张丽娟说:“丽娟,你说你要是做了我的弟妹,那该多好啊。”
张丽娟低下头,脸颊更红了,嘴角带着笑。
顾南烟知道她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刚要开口回怼。
陆筠言抢先一步,语气淡漠说:“哦,不认识。”
顾风轻和张丽娟二人脸上的笑一同僵住,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顾南烟发现张丽娟那双眼睛肉眼可见地红了。
还娃娃亲,陆筠言当初在院子里受欺负的时候, 也没见她出来给一碗饭吃,一杯水喝,不就是瞧着他现在人好看又有本事,就贴上来了。
“筠言来了!来,正好上菜了,来吃饭。”何秀芳笑盈盈走来,打破尴尬,放下手中两碟菜,全然是慈母模样。
那双狭长的眼睛里瞧不出丝毫不悦,笑得爽朗温和。
顾南烟要不是知道她那些龌龊事,还当真会被她骗过去。
陆筠言没看何秀芳,而是表情严肃地对张丽娟说:“这位同志,都开饭了你还赖在别人家,是不是不太好。”
张丽娟身子一怔,又羞又怒:“我......”
陆筠言伸手朝门口指去,意思再明白不过。
张丽娟脸色唰地白了,咬住下唇,猛地起身离开。
顾风轻看愣了,她原本想喊张丽娟来恶心顾南烟,没想到陆筠言竟然这么不近人情,直接将人赶走。
“丽娟!丽娟!”她起身想要追上去。
陆宴海一脸不悦地坐到她身旁,拉着她:“喊什么喊,今天是自家人吃饭,她本来就不该来。”
顾风轻噘着嘴,面色铁青,磨蹭了片刻,心不甘情不愿地坐下来。
这时,何秀芳已经将菜上齐了:“来,快来吃饭,今天一大家子难得齐全。”
陆柏山跟着起身说:“筠言,你秀芳姨,做了不少你爱吃的菜。”
顾南烟抬头朝桌上看去,的确有陆筠言喜欢吃的红烧鲫鱼和豆腐丸子。
她在陆筠言的日记里见过。
过去何秀芳每次做了红烧鲫鱼就把肉挑给陆宴海,把鱼刺都给陆筠言。
陆筠言当时小,嘴馋,就一遍又一遍舔着那些鱼刺。
不仅如此,何秀芳还会故意在菜里放芝麻。
陆筠言吃芝麻会全身起疹子,喉咙肿得厉害。
何秀芳这么做,就是想让他想吃又不敢吃,有时候他挨不住饿,吃了一些,痒了一晚上,早上醒来差点断气。
顾南烟朝那满桌子的菜仔细看去,发现就算现在每个碗里也都有芝麻或者芝麻酱,就连青菜上面都放了几颗黑芝麻做点缀。
好个女人,笑得有多热情,做的事就多恶毒。
陆筠言扶着她坐下的时候,眼神也多了一丝晦暗。
陆柏山和陆宴海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还笑着张罗他吃饭。
“筠言,忙了一上午饿了吧,快吃。”
何秀芳还笑着夹了一块鱼肉放在陆筠言的碗里:“吃饱了,就让宴海带你四处逛逛,厂子里和以前不同了。”
“是啊,筠言。”陆宴海拿起筷子,准备开吃。
在厂子里也不是谁都能天天吃鱼吃肉,顾风轻也馋得厉害,拿起筷子准备夹菜。
顾南烟眸光逐渐冷下来。
好啊,既然这样,那大家都别吃了。
她端起手边的一杯水,站起身朝陆柏山和何秀芳敬道:“爸,来,我敬 你一杯。”
她这声爸喊得可响了,饭桌子的人齐刷刷地看向她。
顾柏山有些懵,放下筷子,端起手边的杯子:“好,好。”
顾南烟端着杯子,突然脚一晃,手中杯子里的水全都洒下来落到桌上的菜碗里。
“呀,这水怎么洒了。”
好好的菜一下都沾了水,还没等何秀芳他们反应过来。
顾南烟故意低头去找帕子擦,谁知道翻来覆去找不到帕子,弯腰时手一抬,用着巧劲,把整个桌子给掀了。
桌子翻过来,
满桌子的菜和盘子顺势哗啦啦往下掉,发出噼里啪啦声响。
陆家一大家子手里拿着筷子,都看着地上的狼藉,张大嘴巴,愣在原地。
“这......这.......”
气氛在这一瞬间凝固,顾南烟心里舒坦了,她皱着眉头柔弱可怜地说:“爸,姨,我只是想找帕子,没想到这桌子,就这么翻了........”
何秀芳气得脸被涨得通红,猛地站起身,凶巴巴指着她怒吼道:“你这死丫头想干什么?!”
在这一瞬,陆筠言也忽地站起身,将顾南烟护在身后:“何秀芳!“
“你吓到她了!”
他的声音洪亮威厉,微皱的眉眼冷凌凶悍。
何秀芳手一抖,还当真老实下来,缩着肩:“陆筠言,我好心要你们夫妻俩来吃饭,你们就这么对我们?掀了桌子不说,还在这里耍官威!”
陆柏山伸手一拽她:“你少说几句!”
何秀芳将他的手打开,“我偏要说,他现在是出息了,就瞧不上我们了!陆柏山,你好歹也是他亲爸!”
顾南烟探出头来,双眸不知何时蒙上了一层雾,叫谁看了都心疼:“姨,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要是想怪,就怪我,不要怪筠言,他要不是念着爸,怎么会带我回来。”
陆筠言能来饭局自然不是为了那没良心的爸,他是为了妈妈的遗物,一只被何秀芳藏了起来的大金镯。
陆柏山却当真了,朝何秀芳冷言训斥:“好了,筠言媳妇都说了不是故意的,你别总揪着不放,去,再去炒两个菜。”
何秀芳平时都是被陆柏山宠着,现在被他训斥,心里更不舒服,喘着粗气,双握着拳头,死盯着顾南烟一副要动手的模样。
顾南烟特地把头埋了埋,更显得委屈。
要比演技,在座的可没人比得上她。
她不仅演贱人很有一套,演小白莲也是信手拈来。
果不其然,陆宴海瞧着也于心不忍了,他上前拦住何秀芳:“妈,够了,都是一家人,别闹得不愉快。”
何秀芳见自己儿子也护着她,更气了,那手抖得厉害:“谁跟他是一家人!”
这时门外传来邻居的议论声。
“这老陆家在吵什么噼里啪啦响。”
“是啊,难不成筠言一回家,那何秀芳就不高兴了?”
“可不是吗?何秀芳过去最不喜欢的就是他。”
“哎,不是亲生的,不知道心疼。”
“今时不如往日了,筠言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
他们一边说着,一边偷偷朝窗户里看。
顾南烟找准这个机会,柔着声音,一边哭一边说:“姨,筠言一回来就来看你和爸,可你呢,满桌子菜都是他不能吃的芝麻也就算了。”
“还在这里大呼小叫,要赶我们走。”
“好,我们这就走!”
她说完,挽着陆筠言的手,瘸着腿,朝外迈出一步。
窗外的邻居瞧着,一个个气愤不已。
“瞧瞧,这何秀芳做得也过分了,筠言都这么大了,还要害他!”
“不是亲生的,就不知道心疼。”
“是啊,他现在好歹也是团长,这真要出了什么事,她担当得起吗?”
“陆柏山真是糊涂!自己儿子都不管!”
她们一人一句,像刀子一样往屋里陆家人身上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