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开学前几天。
夏茗生出现了,他脸上带着一丝喜悦。他给女儿联系好了寄宿学校,生活费也都交足了,就是离着市区不算近。
夏轻衍明白,这是把她故意弄到偏远的地方,眼不见心不烦。
对于这样的安排,夏轻衍没有拒绝的权利,只能接受。她的法律监护人是夏茗生,这不会改变。
还有件事,却让夏轻衍始料不及。坏女人怀孕了,正在娘家养胎。
夏轻衍不知道他们用了什么方法,坏女人不仅出来了,还怀了孩子。
本以为渣爹是因为内疚不来楼上,原来竟是她想多了。
坏女人住院保胎期间,渣爹一直陪伴其左右。
夏轻衍只觉得无比的讽刺,什么父爱,都是假的。
夏茗生也苦恼,看来相士说得都是真的,轻轻这孩子克父母。
他低声下气的说了这么多,也没换来女儿的半点好脸色,也就打消了让女儿去道歉的想法。
夏茗生叹了口气,“缺什么跟我说,后天这个时候我来接你。”
“我什么都不缺……”
缺少的,你也给不了。
夏茗生下了楼,再坚持两天,就可以接他们母子回来了,日子终于要步入正轨。
夏轻衍入学那天,阳光明媚。
只不过来接她的,却是夏茗生雇的司机。
这司机是以前村里的一个叔叔,也认识夏轻衍,更知道她成绩优异。
司机颇为惋惜,安慰她是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
女孩子轻轻的笑了下,“陈叔叔,我知道的,我就是那块金子。”
这让车中氛围轻松不少,“我儿子也在锦绣中学,他今年读八年级,有事可以找他帮忙。”
夏轻衍知道他儿子,只不过从来没打过交道。
对于别人的善意,夏轻衍礼貌道谢。
就在望向窗外时,夏轻衍看到了对面驶来的熟悉黑色轿车Q815,后排降下了车窗,露出了那张让人厌恶的脸,带着赤裸裸的挑衅与炫耀。
司机突然出声,“那不是老夏的车吗?”
“是他的。”夏轻衍回答。
司机望了眼后视镜,尴尬解释,“可能是我眼花,看错了。”
她没再出声,送与不送,又有什么关系呢?
总有一天,她会长大,会构造一片蓝天,为自己遮风挡雨。
然而,现实总是会出其不意的为她上一课,困难挫折远比想象中的还要难以承受,她又该如何应对?
……
金融危机来临,所有行业都变得不景气,夏茗生的的饭店倒闭了。
说好的交足了生活费,事实上只交了三个月。
眼见余额只剩十几块,夏轻衍不得不打电话给所谓的生身父亲。
夏茗生与姚玲冷战,正在气头上,没好气道,“你找我要钱,我管谁要?”
夏轻衍抿了抿唇,“你给我钱,要交生活费。”
“老子欠你的是不是?”夏茗生直接挂断电话。
夏轻衍又打第二遍,对方直接关机。
嘈杂喧哗的空间里,没有人注意到她刚才说了什么。她默默地往外走,不小心碰到了旁边的男生 。
夏轻衍向男生道歉,这才发现他是司机陈叔叔的儿子。面无表情的陈晋若有所思,不知在想些什么。
就在她转身要走时,陈晋叫住了她,“夏轻衍,你刚才给谁打电话?”
夏轻衍头未回,“不重要的人。”
以后,她再也不会主动联系夏茗生,就当做在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
夏轻衍没有去食堂吃饭,受心情影响,感受不到饥饿。
想了很久都没有想明白,她是有多么不受待见啊。
连续几天,夏轻衍肉眼可见的瘦了,一天只吃一份盒饭。不太饿的时候就多喝水,用水充饥。
她向来独来独往,却也引起了身边人的注意。有在背后关心的,也就有议论的。
夏轻衍并不放在心上,她能猜到不善的语言会使她有多难堪。
这天下了早间课以后,夏轻衍正在背英语单词,同学跑过来告诉她,外面有人找。
夏轻衍没有朋友,更不知道有谁会来主动找她。
当她在走廊上见到陈晋时,心里惊诧一瞬,声音难得的淡定,“你找我?”
陈晋单手插兜,“我听大人说你爸的饭店倒闭了,拖欠了工人工资,你不要不吃饭。”
话说着,他就把十块二十块的一小摞纸币往她手里塞。
一直都有防备的夏轻衍往后退了半步,“我不要你的钱。”
陈晋急了,“你快拿着,别被人看见。”
夏轻衍不卑不亢,“谢谢你的好意,我不要。”
“你要准备饿死吗?”陈晋拔高了音量,“这钱又不是我偷来抢来的!”
夏轻衍转身就走,她就算饿死,也不会无缘无故接受别人的钱,尽管他是善意。
陈晋连忙拦住她,“你不要不识好歹行不行?你爸自身都有困难,你还指望着他能想起你来?”
“这不关你的事。”夏轻衍不自觉中攥紧了双拳。
周围的人恰巧经过,也听见了二人对话,尤其是看到陈晋手里拿着钱时,难免会多看上几眼。
夏轻衍不顾来自外界的迥异目光,回到座位上,继续复习英语。
与陈晋一起来的男生嬉皮笑脸道,“学妹不领情啊,枉费你向宿舍的哥们借了一圈。”
陈晋捏着纸币揣进裤兜,颇为无奈道,“犟种。”
“你不会让别人转交吗?不是我说你,就刚才你那施舍的语气,换我也不要,宁愿饿死也不接受嗟来之食。”
“我有吗?”陈晋疑惑的解释,“我这不是施舍,只是不想让她挨饿。”
“你有!就算你没有,但你表现出来的也太差劲了。”
陈晋:“……”
这件事过去以后,夏轻衍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在私底下悄悄被议论着。更有看她不顺眼的,凭什么大家都是学习,她能科科考第一?
有些难听的话,还是不经意传进了夏轻衍耳中。只要不当面提名道姓,她都懒得搭理。
“我听说啊,她妈出车祸死了,爸爸又娶了后妈,真够可怜的。”
“这是真事,我姑家哥哥丈母娘的妹妹,就在她爸爸饭店里打工,亲眼见到的。”
“天啊,在这样的环境下,都丝毫影响不到学习,这是什么魔鬼?要我早死翘翘了。”
“所以说人家才是学霸,羡慕不来啊。”
“有什么好羡慕的?我可不想死了妈,再没了爸。”
“就是就是,爸娶了后妈,也变后爸了……”
几个私下议论的女生,被请到了办公室,得到严厉批评,并要求写保证书。
她们以为是夏轻衍告的状,实际上并不是。
班主任问夏轻衍是否需要老师的帮助,老师可以帮着从中协调。
清醒的夏轻衍向老师鞠了一躬,“谢谢老师,但是可能不会有用。”
“这事就交给我吧,你先回去上课。”
当夏茗生接到班主任电话时,也只是客套的敷衍几句。他忙得焦头烂额,哪有功夫去学校,况且还那么远。
当他接到第三遍电话时,才不情不愿的转了三百块钱的生活费,夏轻衍的餐卡里多出了五百元。
她还是如往常般,每天只吃一顿,心里清楚这些钱花完以后,再要会难上加难,夏轻衍必须要为以后做打算了。
平静的生活下波澜诡谲,班里同学吴雅莉丢了两百块钱。
教室里面没有监控,一部分怀疑的目光,便落在了夏轻衍头上。
班主任自然不相信是她做的,吴雅莉要求全班同学搜书包以证清白。
众目睽睽下,在夏轻衍的书包里,发现了两张鲜红的百元钞票。
议论声起,说什么的都有。
家里条件不好可以组织捐款,申请贫困生,就是不能去偷。
班主任的脸上出现从未有过的严肃,“夏轻衍,你有什么想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