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若躺在床上，双眼无神地看着天花板，半晌，被子拉过头顶，胡乱地踢蹬了几下。
那行备注跳出来的瞬间，她才陡然记起，六年前她就加过陆京聿的微信。
她和陆京聿都是燕大附中的学生，她高一，陆京聿高三，是裴溯的同班同学。
开学第一天下午下课，言若去操场找裴溯。
篮球场上球鞋摩擦地面声和球拍篮板声交织在一起，看台上不时传来几声喝彩欢呼。
言若拎着一瓶矿泉水坐在看台上分辨场中的裴溯。
旁边的女生看了她一眼，又去看场中的人，随后蹭到她身边：“你是来给裴溯送水的还是给陆京聿的？”
“嗯？”言若没明白她的意思，转头看她。
“要是给裴溯的话，”女生手指划过看台上坐着的几个女孩，“她们都是要给裴溯送水的，不管裴溯喝不喝，他都会收下。”
言若想象了下那个画面，没忍住笑了，她好奇起另一个人：“那陆京聿呢？”
“陆大帅哥啊，”女生啧啧两声，眼神追着球场中的人，“郎心似铁，一个都不收。”
言若跟着看过去。
高瘦的少年穿着简单的夏季校服，长臂舒展，起跳投了一个三分球，夕阳绯红的余晖穿过他撩起的衣摆落进她眼里。
球飞跃进篮框，他转身躲过队友的飞扑，和另一个人击了个掌。
盛夏的风将他比寸头稍长些的碎发吹得肆意，光影凝在发梢，他漂亮的桃花眼微弯，是少年人独有的张扬。
她不认识陆京聿，但那一刻她觉得那就是他。
陈清玖：【啊啊啊啊啊所以你们本来就认识？】
陈清玖：【[鲨了你]】
是诺：【我错了。[小花流泪]】
是诺：【太久没联系，我都忘记有他的好友了。】
“工具人”三个字是她后来重新备注的，但却是他自己说出口的。
他应该不会生气吧，想到下午落在她身上凉凉的视线，言若有些不确定。
她又懊恼地踢踢被子。
她的微信好友不多，高三毕业后清理过一波，却又忘记当年为什么没删掉他。
时隔五年没联系，她早已不记得他还在微信列表里。
陈清玖：【啧，我还是不捣乱了。[哼哼]】
陈清玖：【但是你要补偿我，我要吃好吃的。】
言若答应，两人又聊了几句，互道晚安。
退出聊天页面，切换到通讯录列表。
指尖滑动，点开【工具人——陆京聿】。
他的头像是一颗简笔画勾勒出的柠檬。视线下移，朋友圈那栏只有一张照片。
她点进陆京聿的朋友圈。
【失物招领：[图片]】
左手松懒地搭在红木桌上，指节微曲，手指干净修长，细细的银链从虎口处自然落下，小巧的珍珠吊坠窝在掌心，平添一丝暧昧。
言若眉心一跳，这是她的项链。
项链丢失的第二天，下班后她沿着前一天的路线找了找，没能找到。
这是妈妈留给她的项链，在她离开以后一直戴在身上，本已经做好了找不到的准备，没想到在陆京聿这里。
那天酒吧露台上的人是他。
还好是他。
她放下手机，缩进被子里，闭上眼翻了个身。
接连出了“男狐狸精”和微信已添加的乌龙后，言若暂时不想联系陆京聿。
——
次日，言若约陈清玖吃饭的地方是一家私房菜馆。
八月初，太阳落得很慢，晚上七点的天色尚未完全暗沉，街边渐渐亮起昏黄的路灯。
今天的天气尤其燥热，厚重的云层压低，不见一缕风。
言若骑着小电动载着人顺着如织的车流，来到燕大附中。又沿着校门侧旁的窄路，七拐八拐地骑进一道小巷。
这里是附中附近的居民区，也是学生们的小商业街，一条路上开满各色小吃。
周六的晚上，零零散散的穿着校服的学生在周边觅食。
路过五花八门的店面，言若将车稳稳停在一扇不起眼的木门前。
门框上贴着一个褪了色的倒着的“福”字。
陈清玖看着言若熟门熟路地推开木门，老旧的木门发出嘎吱声，她看了眼周围黑漆漆的环境，咽了咽口水，牵住言若的手跟上去：“若若，你不会是要把我卖了吧？”
言若握住她的指尖，低声吓她：“是哦，怕不怕！”
门内别有洞天，几盏灯笼照亮不大的小院，沿着一条鹅卵小径，上了木制阶梯，转过拐角就能看到几个包厢。
言若掀开竹制的帘子，解释道：“这是一家私房菜馆，做饭的古师傅是御厨级别的顶级大厨，他退休以后闲不住，又在学校附近开了家不起眼的店面，味道很好。”
陈清玖好奇：“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太偏了吧，门上连个牌都没有。”
言若一顿：“我……”
“小言？是小言吗？”一道苍老但有力度的声音打断了言若的回答。
“是我，”言若转身看到不远处站着的古师傅，笑道，“您还记得我啊？”
那次生日后，她就再也没来这里吃过饭，没想到老板还记得她。
“记性好得很，”一身厨师打扮的古师傅“嗐”一声，得意道，“别人不记得，喜欢来这吃饭的就数你们几个最俊，想不记得都难。”
他领着两人往包厢走，又道：“有两三年没来了吧，今天怎么没跟你哥一起过来？”他记得这姑娘以前都是跟小裴一起来的。
言若正要回答，就看到古师傅指着一间包厢门道：“他们早就到了，你们进去吧。”
言若：？
她突然意识到他大概误会了什么，裴溯今天也在这里，古师傅误以为他们是一起的。
“我们不是……”
“哗啦”一声，包厢门突然拉开，笑谈声霎时从里面飘出来，言若未出口的话堵在了嗓子里。
“正好，快进去吧，我先去后厨了。”古老先生招呼一声，将手中的布巾搭在胳膊上走远。
“言若？你怎么在这？”岑岭开门就看到言若站在几步外，他有些惊讶，又看了和她站在一起的女生，“你们也是来这吃饭的？要不要一起？”
他说着看了眼包厢里，“裴哥也在。”
言若没回他，她握着陈清玖的手，转头征求她的意见：“要进去吗？”
陈清玖感受着手里的力道，朝岑岭露齿一笑：“不用了，我们正准备回去。”
岑岭一脸遗憾：“那好吧，你们注意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