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昭昭揉揉自己的脸,嘀嘀咕咕回到宴席中。
太后寿宴她要献礼,寻来的玉观音同手抄经文一同送上去,太后握着她手收下。皇帝面含笑意看着楚昭昭,打趣着:“昭昭长大了,知道孝敬母后了。”
“皇兄,”楚昭昭不知为何丝毫没有亲近的感觉,只能脆生生站在那,“难道昭昭平日没孝敬母后和皇兄了吗?”
“你啊,还是副小孩脾气。”楚策宁缱绻目光扫过楚昭昭的脸,克制着不去点点她眉心,“朕可没这样说你。”
儿时她便这样,伶牙俐嘴的小团子说一句她要顶十句,在她嘴里可讨不到好。
太后笑道:“我们昭昭算算年纪,都是可以出嫁的大姑娘了。”
大殿人声一顿。太后这话,听着倒像是有意给楚昭昭指婚了。
谁不晓得长乐公主一整颗心都扑在陆永言身上了?刑部同僚远远对陆永言举杯,陆永言看着殿堂上伏在兄长前撒娇的小姑娘,抿唇不语。
他应当是极厌恶楚昭昭这轻浮作风的。
应当如此的。
“座下可有不少好儿郎,若是有昭昭喜欢的尽管同母后说。”太后笑望着人,目光不期然落在镇北将军府上那一桌人。
楚昭昭面色一僵,楚策宁笑而不语,并未接话。
这话是什么意思,是旁敲侧击她喜欢陆永言的事,还是什么?楚昭昭晃晃太后的手撒娇:“母后,我还这么小呢。”
楚昭昭用手比出那么一丁点大小,薄而白皙的脸笼着层弧光,语气骄矜:“我不要嫁人。”
楚策宁摸摸她的头,很满意她这番抗拒态度。
楚昭昭被他揉得发丝毛茸茸散乱,她脸颊上有点软肉,白而软,瞧着捏起来很舒服。
只是她自小娇气,不爱人碰她的脸,连他这做兄长的也不行。要是叫人捏上回便要大发脾气,现下脸边却残着两道极淡指痕。
楚策宁神色一顿。
*
楚昭离宫前满脑子都是太后突然蹦出的那番话,为何突然提及她的婚事?
她见过太后在楚策宁面前拘束不自在的模样,按理说太后应当没有胆子自作主张发话,难不成这是皇帝授意?
楚策宁也没接话,楚昭昭绞尽脑汁想着,路上却有一小厮拦住她去路。
知遥瞬间挡在楚昭昭面前。
“殿下,大人有请。”
是荣国公府下人的装扮。
陆永言一向对她避之不及,今日为何主动找上门来?
楚昭昭拍拍知遥示意无事,跟着走上马车。难不成陆永言是忧心她会去找太后指婚?
车内宽大简洁,任何事物都摆放整齐,楚昭昭座位也离他甚远保持着距离。只是向不喜奢华的柜子上放着小碗碎冰,降下车里热意,不让进来的人被热出碎汗。
板正君子敛眸垂手,如冷月坠入车间。
她闷闷哼了声,大大方方在陆永言面前坐下,柔顺黑发似雏鸟羽衣,细腰掩在其中,漂亮小脸藏在发钗之中:“陆永言,你放心,本宫没请太后指婚你我。”
她哪次见面不是快乐期盼扑到他面前来,“好喜欢你”“你看看我”没有分寸的甜话说个不停?何曾有过这般不大耐烦的语气,将你我分得如此清楚。
面上冷肃的陆永言静默一瞬,捏着瓷瓶的手下意识收紧。
楚昭昭奇怪她替那老古板把话都说了,他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低头看见他手中精致瓷瓶才慢半拍反应过来。
她是不会觉得自己慢半拍的,她只觉得陆永言有些奇怪:“陆永言,你手里拿的什么,给我的?”
骨骼感分明的手在楚昭昭眼前展开,陆永言面上无甚表情,冷淡语气如嚼公文:“上次殿下道因臣而起的脚痛,是臣之责。”
那手伸过来,是从未有过的、陆永言第一次主动靠近她。
可楚昭昭歪下头,珠翠轻快发出点响,她起身细腰弧度在眼前一闪而过,天真娇纵与引诱拿捏得恰到好处:“陆永言,我脚早就好了。”
那裙衫随她动作晃动着,轻扫过陆永言靴面,柔软娇艳颜色覆盖一瞬就退开,陆永言垂眸望着那处,瞳孔微微失神。
上京城近日并不太平,昨夜宫外起火牵连数人,陆永言念着楚昭昭平日树敌众多,怕她路上遇到意外才会在宫道上等她。
楚昭昭善解人意,陆永言这克己守礼的性子叫他私下主动找她定是煎熬了许久,实在愧疚才做出的举动,挥挥袖就要走:“你不欠我什么。我要回去了。”
“药。”
甜香靠近,她温热肌肤压下来一瞬,很快娇气挪开,轻盈走下车:“我不要。”
楚昭昭身影很快不见,小厮疑惑长乐公主同平日截然相反的心意,而自家主子脸色不大好的模样,他犹豫着上前:“大人,这药.....”
“随她。”陆永言揉了揉眉心,面上神色冷淡下来。
俄而脑中却回想起那瞬她嫩白手指拢来,落在他宽大掌根处,只用微微用力便能掐住软肉看她惊惶一瞬,被揉得戚戚含泪的模样。
陆永言闭了闭眼,摒弃荒唐不知从何而来的念头:“去刑部。”
“您为何不告诉殿下,近日上京并不安稳,您忧心......”小厮着急,可主子闭目不言周身温度冷下来,他只能担忧着住了口,任由车轮滚滚赴往刑部案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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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昭昭对宫宴上的那番话总觉得不安,不明白太后为何要递眼神向镇北将军府上。
可她身边也并没什么消息灵通的好友,就算是有什么主意打到她头上了,也没有同她关系好的人来告诉她的。
知遥细细扇着风,丝缕风撩起柔软碎发,楚昭昭捧着甜白番莲纹盘,猛地回头。她唇舌还沾着牛乳,一双眼亮晶晶,忽的决定:“我得出去探一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