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微被禁足半年。
再出来时,她已没了一身的凌厉。
她来寻谢时安这日。
他正在教我写字。
谢时安站在我的身后,握着我的手,一笔一画地引着我的手,在纸上游走。
沈知微一身素衣,垂首站在那儿。
看不清是什么表情。
谢时安见我频频走神,掐了我一把,骂道:「朽木!」
我捂着脸颊上的软肉,嗔怪地瞪了他一眼。
谢时安闷笑一声。
转过头,似乎才看见沈知微似的,脸上的笑消失得一干二净。
他沉声问:「知错了?」
沈知微头埋得更低。
「妾身知错了。」
谢时安似是懒得与她多说,挥手让她出去了。
我被谢时安圈着又写了两张大字。
借口要更衣才跑了出来。
果不其然。
沈知微在等我。
我一转过弯,差点就撞在了沈知微身上。
我想躲开。
沈知微却一把擒住我的手腕,将我扯过去,贴着我的耳侧咬牙道:「娇娘,往日是我轻敌了。」
「我恨你,但我更恨他。」
「是他说的,我可以胡闹,可以吃醋,他这一生只我一人足矣。」
「我倒是要好好看看,你能受宠多久?」
我一瞬不瞬地瞧着她。
就是这么傻的人害了我爹娘的性命。
沈知微安静了大半个月。
会叫的狗不咬人。
像这种不会叫的,才危险。
我等着,等那场暴风雨的到来。
果不其然。
沈知微亲自来找我了。
她盯着我,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深。
「我是改叫你娇娘,还是虞、晚、乔?」
原来是去调查我去了。
我并不怎么意外。
沈知微不蠢,只是被爱意冲昏了头脑。
她见我一脸了然。
凑近一步,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你那穷酸爹娘死之前没教你吗?」
「也是,爹娘死得那么惨,你还惦记着跟我抢男人,能是什么孝顺女儿?」
「我只恨,当时没交代侍卫好好找寻,漏了你这个贱种。」
她伸出手揪着我的头发,另一手高扬起,狠狠地扇在我的脸上。
我被她扇得摔在地上,脸上火辣辣地疼,耳朵里只剩嗡鸣。
沈知微尤觉得不解气,抬脚狠狠踹在我的身上。
一脚接着一脚。
直到力竭,才喘着粗气停下。
她接着骂,「贱民的女儿,这辈子只能做个伺候男人的妾室,而我,永远都是侯府正头夫人。」
我咳出一口气。
喷在沈知微的绣鞋上。
沈知微嫌恶地用鞋底在我脸上蹭了蹭,然后笑着说:「难怪第一眼见到你,我就讨厌你。」
「原来是从骨子里就散发出贱民的臭味。」
我捂着肚子。
尖锐的疼往四肢开始蔓延,疼得我后背冒出冷汗。
像是有一柄匕首,在我的腹腔里搅动一般。
就在这时。
门外的半夏,指着我的下身惊声尖叫起来。
我顺着她的手指看去,血渗透了襦裙,从双腿间蜿蜒流出。
纷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昏过去前,我似乎看到谢时安脚步踉跄地朝我跑来。
昏迷着。
我听见谢时安怒吼着:「孩子若是有事,我要你们陪葬!」
府医咚地一声跪在地上。
不住磕头,说:「侯爷息怒。」
「虞美人本就伤了身子,胎没坐稳又被踢了肚子。」
「孩子,孩子保不住呀……」
我没睁眼。
捞起锦被,将自己整个人都笼罩起来。
小声地抽泣着。
谢时安把我揽进怀里,压低声音安慰着:
「娇娘,没事的,以后我们还会有孩子的。」
我揪着他的衣襟,泪湿了好几团。
「侯爷,为什么她就是不肯放过我?为什么?」
「我只想给侯爷个孩子,我知晓自己身份,不敢奢求侯爷能一直记得我,有个孩子算是念想。」
「这样也不行吗?」
「我还没来得及看他一眼,我都还不知道他的存在,他就没了!」
「侯爷!我们的孩子,没了!」
谢时安攥紧了拳头,声音里也带上了一点哭腔。
「娇娘,我的娇娘,我不会丢下你的,我们以后还会有的。」
谢时安,不会了。
我们不会有以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