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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房建好,沈家迫不及待的要赶走林羡鱼。

林羡鱼倒也没多计较,毕竟她也想早点睡个安稳觉,不用每晚防贼。

新房是林羡鱼看着盖起来的,林羡鱼掏钱买了些青砖,木头和泥巴则是就地取材,盖了一间堂屋三间卧房并一间灶房。虽然没有老沈家的院子大,也没打水井,但跟村里大多人家比也是够看的。

林羡鱼在院子里上上下下转了一圈,颇为满意。

沈玉石和沈念安两个小家伙从院里蹦到院外,一间屋子一间屋子的跑,高兴的咯咯直笑。

沈玉书站在院里看着他们笑,双眼亮晶晶的。

林羡鱼抱胸依在门口看了会儿,见他们玩累了,便冲他们招手道:“走,咱们去集市上买点东西。”

沈念安闻言,哒哒哒的跑到她跟前,张开双臂要抱抱。

林羡鱼犹豫了一下,还是弯腰将他抱起来。

几天的相处下来,小家伙倒跟她熟络了起来。他抱着林羡鱼脖子,“咯咯”笑了两声,还开心的轻轻晃了晃脚丫。

早先林羡鱼就去村里锁匠那里定了一把锁,钥匙就一枚,沈玉书锁好门,将钥匙递给林羡鱼,林羡鱼却没接。

“三个孩子里你最稳妥,钥匙就交给你保管。”

沈玉书抬头瞧了林羡鱼两眼,默默把钥匙收了起来。

花了四个铜板,林羡鱼带着三个孩子坐牛车去了镇上。

离清河村最近的镇子叫小池镇,虽不比京都之地繁华,但却也是热闹的。

下了牛车,林羡鱼向街边小摊问了路,直奔成衣店。

扔了从前的破衣裳,林羡鱼大手一挥,给三个小孩和自己各自买了三身成衣、两双鞋子,还要了两床被褥,又跟掌柜的讨价还价得了些针头线脑和同色的碎布,往后衣裳破了可以用它们缝补。

出了成衣店的门,林羡鱼在街边买了两个背篓,一大一小,被褥塞进大背篓里自己背着,新衣裳则是塞进小背篓。

沈玉石是老大,也是三个孩子里长得最高最壮的,林羡鱼顺手将背篓塞给他。小家伙倒也没什么怨言,乐呵呵的背着几人的新衣裳,牵着林羡鱼兴冲冲往前走。

到了家具铺子,林羡鱼挑了两张大床,又要了一个桌子,四个凳子,末了还买了四个柜子。

报了地址后,林羡鱼将被褥塞进柜子里,托掌柜的一起带过去。

塞进柜子里便不占地方,掌柜的自然愿意送个人情,便乐呵呵的应下了。

林羡鱼道谢后带着三个孩子去到粮食铺,买了二十斤的糙米,二十斤杂面,十斤的白面和一罐子盐,一小罐猪油。

杂货铺里的碗筷价格还算划算,林羡鱼要了一口锅七八副碗筷和几个木勺,又买了几个陶盆,木盆和木桶,最后还要了两口大缸,也是报了地址让掌柜的送过去。

沈念安被乖巧沈玉书牵着,一双大眼睛好奇的打量这街道上的摊贩,见到哪些好看的、好吃的零食时有些走不动路,却也没有闹着要吃。

林羡鱼和小贩讨价还价买了些干辣椒和葱姜蒜,又简单买了点蔬菜,转头便见三兄弟双眼黏在街边红彤彤的糖葫芦上。林羡鱼觉得有些好笑,掏出铜板一人给他们买了一串,当然也没少了自己。

零零碎碎又买了些东西,盘算着也没什么需要的了,林羡鱼便带着三个孩子回了家。

路过烧饼摊,林羡鱼买了四个烧饼,放到嘴里咬了一口。失策,有点硬。

默默把沈念安的烧饼也夺了,递给沈玉石和沈玉书一人一个,面对他们疑惑的目光,林羡鱼慈祥一笑:“你们长个子,多吃点。”

两个小萝卜头正摸不着头脑,便见林羡鱼掏出几个铜板,带着沈念安吃面去了!

沈玉石和沈玉书对视一眼,顿时觉得手里的烧饼不香了。

一碗面条不多,林羡鱼要了三碗,她吃一碗,沈念安吃了大半碗,他们兄弟俩就着面汤啃完手里巴掌大的烧饼,刚好还能吃完一碗面。

回到家送货的也到了,林羡鱼打发三个孩子在院子里玩,自己将东西规整一番。

木床放到卧室里,一张床上放两张被褥,一个铺在下面一个盖在上面。三个放衣裳鞋子的柜子也搬进去,另外一个则搬到厨房,把鸡蛋和葱姜蒜放进去。

两口大缸一个盛水一个放粮,锅灶也在伙计的帮忙下支起来,屋子里的东西就收拾的差不多了。

送走工人,林羡鱼拎着木桶出门去村里的水井挑水,沈玉书和沈玉书懂事的背着背篓去拾柴火。

待林羡鱼将水缸挑了个半满,三小只也满载而归。

沈念安手里攥着不知道从哪采的野果,兴冲冲举到林羡鱼跟前:“娘亲吃。”

林羡鱼看见他黑乎乎的爪子,没忍住狠挑了下眉。

看着他将黑乎乎的小手和野果洗的干干净净,林羡鱼这才舒心了些。

招呼沈玉石带他去玩,林羡鱼转身进了厨房,沈玉书跟在他身后,默默坐到灶台前烧火。

林羡鱼烙的白面饼,煮了粥,又做了个青椒炒蛋,盛了菜洗了锅往里面倒水温着后,林羡鱼瞥了眼灶台前低头摆弄柴火的沈玉书,状似不经意般问他:“怎么了?”

沈玉书抬头看她,抿着唇没说话。

“住进新房子不是好事?怎么感觉你不怎么开心?”林羡鱼问他,“有人欺负你了?”

沈玉书扣着手里的烧火棍:“没。”

“那是怎么了?”

小萝卜头犹豫了一下,开口问她:“你要走了吗?”

林羡鱼愣了愣。

她确实有这个想法,虽然她的理想生活便是赚够足够的钱后买下一间乡下小院,过着无忧无虑的悠闲生活,但至少现在她所畅享的理想生活里不包括三个叫她娘亲的孩子。

只是她并没有说过任何要走的话,也没有表露出任何想走的想法,这孩子是从哪猜出来的?

“家里的钥匙只有一把,你不要,却让我保管;三个衣裳柜子放的都是我们的衣裳和鞋子,你的却连叠得整整齐齐放在床头。你没想过以后要在这里生活,不就是要走?”他站起身,委屈又愤愤地盯着林羡鱼的眼睛,“我以为你上次既然没走,就是愿意当我们的娘,你在沈家也承认了的,你说‘我们孤儿寡母’,怎么一转眼就要走?你说话不作数!”

林羡鱼挑眉:“你这小孩鬼精鬼精的。”

沈玉书扁扁嘴。

“先前我不走,是因为放不下你们三个,现在你们有钱有房,你和玉石又都懂事能干的,即便我走了,也能带着弟弟好好生活。”眼见小孩要哭了,林羡鱼叹了口气,在他面前蹲下,“既然被你提前察觉了,那就趁着现在拿到明面上说。”

“之所以带你们跟沈家断了亲,是看沈家待你们不好,怕我走后他们登门入室抢了你们的银子和屋子,日后你们大了还得给钱孝顺他们,所以干脆一纸断亲书断了这门亲,省的以后纠缠不清。断亲文书我托村长拿去官府过了明路,盖了官印就是官家文书,就是被撕了也可以去官府重开一份,沈家那些人就永远没法插手你们三兄弟的事。”

顿了顿,林羡鱼道:“不过这样也有个坏处,那就是我走了之后,你们三个小孩难免遭人觊觎,白天还好,没人敢对你们怎么着,晚上就难说了。不过家里屋子宽松,你们花钱雇个大人住在这里陪着你们就好,信得过谁便雇谁,工钱不要小气,一晚上给五文,顺带着让人帮你们做做饭,我想便是冲着这工钱,那人也会好好看护你们。”

“你虽然是老二,但比你哥要沉稳,等我走了,你要好好照看他们,遇到什么难事就去找村长,村长也解决不了就报官,别再被人欺负了去。”

林羡鱼说了这么多,沈玉书却好像没听进去一句。他不应声,只垂着脑袋闷闷道:“可你是我爹的媳妇,是我们的后娘,你怎么能抛下我们?”

“拜了堂成了亲的才算夫妻,我连你爹的面都没见着,自然和他没关系。再说我和你爹连婚书都没有,更别提去官府立婚契了。所以于情于法,我和你爹都算不得夫妻,从头到尾都是沈家的人自说自话,我可不认。”

沈家自认林羡鱼是被他们二两银子买来的,娘家又在隔壁,料想她也不会跑,于是连婚书都没立就匆匆将她“娶”了回来。也亏得沈家动作迅速,不然林羡鱼现在在官府就是成了亲的人,想干干净净地走还要费上一番功夫。

林羡鱼曲指敲敲沈玉书的额头:“天下无不散的筵席,我志不在此,你留也留不住。”

沈玉书终于抬起头,他眼眶红红的,感觉下一秒就会掉几颗金豆子出来。

小萝卜头伸出手紧紧拽住林羡鱼的袖子:“那你能不能改改志向?你也说我们现在有钱有房了,念安把你当成了我们的娘亲,哥哥和我也喜欢你,你又那么厉害,留下来过的肯定不差,可你要是走了,房子和银子你就都没了,说不定你以后还要过苦日子。”

沈玉书这番话,若是换个人来,必定要犹豫上半天,毕竟可不是谁都能舍弃青砖瓦房和百两银子的诱惑。

可林羡鱼却毫不犹豫地打破他眼底的期冀:“你既然知道我很厉害,就该知道我便是身无分文,也照样能活的自在。”

沈玉书不说话了,他丧气的垂下脑袋。

林羡鱼很厉害,这是他经过这几天观察得出的道理。

她闹了一通,不仅没挨打没吃亏,反倒让被卸了下巴的三婶害怕她,让爷奶拿她没办法,乖乖给了他们一百两银子和老屋的地契,爷奶还主动在断亲文书上摁了手印。

有她在,他们三兄弟吃得饱穿得暖,不用挨打挨骂,不用每天做事,关键是她会护着他们,不叫别人欺负他们,连骂一句都不成。

他还记得那天她杀了爷奶养的鸡,他和哥哥坐在门槛上拔毛,小姑路过骂了他们一句短命鬼,正在烧火的林羡鱼抄起菜刀把她追的满院子跑,最后哭丧着脸给他们道了歉。

那是四年来第一次受了欺负有人帮着讨回来,叫人心里甜甜的。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沈玉书觉得林羡鱼不仅厉害,还是个可以依靠的好人,更重要的是,她是他们的娘,不会抛下他们不管。

可现在她却说她不是他们的娘,她要离开这里,要去过自己的生活。

眼眶里蓄满了眼泪,沈玉书抬手抹掉,不愿意让林羡鱼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

他私心不想让林羡鱼走,却发现自己根本找不到什么挽留她的理由,最后只能不甘心又问了遍:“你真的不能留下来吗?”

林羡鱼不再看他,转过身去端菜:“睡前我把银子和屋子的地契拿给你,明儿一早我就走,拿你们二两银子当路费,算是帮你们讨债的辛苦费。”

沈玉书点点头,拍了拍脸确保表情没什么破绽,拿了碗筷跟着她出去了。

沈玉石敏锐的觉察到自家二弟情绪不对,开口询问没得到答案,只能闷头把饭,心里却是在默默思量。

一顿饭吃的安静,吃完饭林羡鱼洗了碗,沈玉石和沈玉书则是盛了温水简单洗了个澡。

待林羡鱼也洗完澡,出来后便见三个孩子的卧房灭了灯休息,便也没再打扰,默默进了另一间卧室休息。

次日一早,天还未亮,林羡鱼洗漱完便钻进了厨房,想了想还是用杂面烙了十几个饼子。

把地契和银子放到堂屋的桌子上,林羡鱼拎着自己的小包袱,揣着十个杂面饼子和二两银子出了门,踏着蒙蒙亮的天色朝着村外走去。

然而刚在通往镇上的小路上走了没多久,林羡鱼猝然回头,看到了背着包袱、来不及躲藏的三个小萝卜头。

林羡鱼:“……”

她看着三个小萝卜头,默了默道:“天还没亮,你们不回家睡觉,跟着我做什么?”

“沈玉书,沈玉石,带你们弟弟回家去。”

沈玉书抿着唇不出声,沈玉石看了眼自家二弟,把身上背着的包袱往上提了提,也不说话。

最小的沈念安朝林羡鱼露出一个软软的笑,他好像还想冲过来抱住她,可两只手被两个哥哥牵着抽不出来,只能放弃这个想法。

小家伙眨巴眨巴黑亮的眼睛,一会儿看看大哥,一会儿看看二哥,最后眼巴巴望着林羡鱼,挺起胸膛骄傲道:“二哥哥说,娘亲想搬家,但一个人搬不动,所以我们要跟娘亲一起搬。”

小家伙的声音脆生生的,带着这个年纪特有的软糯音调。

林羡鱼有些恼,又有些好笑,但最后只是叹了口气,放软了声音道:“才刚入夏,早上还有些冷,万一着凉了怎么办?听话,赶紧回去吧。”

三个孩子仍旧不为所动。

林羡鱼狠下心不管了,她转身大步大步往前走。三个孩子愣了愣,随即小跑着追了上去。

小孩腿短,平日里林羡鱼可以放慢步子,现在她不再等他们,没一会就甩了三兄弟一大截。

眼看林羡鱼越走越远,本就气喘吁吁的三兄弟急的使出吃奶的力气往前跑,可跟林羡鱼之间的距离还是越来越远。

“噗通”一声,沈念安摔了跤,膝盖磕在泥巴路上,立刻蹭破了一层皮,疼得他哭出了声。

“呜呜,娘亲,你等等念安,念安疼。”

好在没流血。两兄弟把沈念安扶起来,担忧的查看了他的伤势,见他没有大碍,先是松了口气,可一抬头却找不到林羡鱼的身影了。

两兄弟着急,沈念安受了伤,走是没法走了,只能由人背着。

两兄弟虽然也很累,但还是轮流背上沈念安,咬牙向前一步一步追着林羡鱼。

小家伙一直哭,一半是疼的,一半是看不到娘亲,哭到最后没力气哭了,就趴在哥哥背上呜呜咽咽喊娘亲。

沈玉书听的不是滋味,抬眼见前路茫茫不见人影,心里也生了些怯意。

“娘总会走累的,走累了就要歇息,我们不要休息,一直往前走,总能追上的。”

正茫然犹豫要不要回去,背着小弟的沈玉石忽然开口。

他看着沈玉书,神色坚定:“你说要跟着娘,我们就不能半途而废。”

沈玉书眼里的茫然渐渐散了,他捏紧拳头,跟着哥哥继续迈步向前。

跨过一个小山坡,他们看见了路边靠在树上的林羡鱼。

“娘亲!”沈念安脸上还挂着眼泪,见了她又哭起来。

他挣扎着下了地,一瘸一拐的扑到林羡鱼怀里,紧紧抱着她的大腿不肯撒手,哭诉道:“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们了…娘亲坏!”

林羡鱼没说话,她盯着沈念安破皮的膝盖看了看,忽然弯下腰把他抱在怀里哄了哄。

面前的两个小萝卜头一直盯着她,林羡鱼抿了抿唇,不自在的吐出四个字:“一起回家。”

其实沈玉书说的挺对,留在这里有钱有房,比出去要划算得多。

谁知道她到底能不能在外面混的风生水起?反正在清河村一样能过悠闲的退休生活,加了三个半小不大的孩子也一样。

两个小萝卜头黑黢黢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沈玉石惊喜道:“你不走了?”

“不走了。”

林羡鱼把沈念安放下,又把沈玉书背上的背篓撸下来。

她抱起沈念安,又摸摸沈玉书的脑袋:“我都为你们改了志向了,你们可要乖乖话,将来有出息了也要孝敬我。”

沈玉石立刻就应了,沈玉书还在为林羡鱼扔下他们离开的事耿耿于怀,逗了半天也不松口。直到太阳高高挂起,他们回到家门口,林羡鱼摸出背篓里的钥匙,唤了沈玉石去开门。

沈念安在她怀里睡得安稳,林羡鱼抱着他跨进院子的前一刻,忽然听到身旁沈玉书低声喊了句“娘”。

她有些诧异的转头看过去。

晨曦微光里,沈玉书转过头,满脸通红,却极为郑重地对她道:“娘,我会好好听话的。将来也一定会有出息,让你和哥哥、和弟弟过上好日子。”

林羡鱼怔了怔,忽而弯唇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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