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冕点头应下,心里却了然,看来这宫中又要有大事发生了。
贺恂立于一旁,睫毛微颤,突然开口道:“娘娘,殿下素不喜朝中党派之争,还请您放心便是。”
高皇后看了一眼贺恂,神情变得意味深长起来,她略微一顿,转了话锋:“冕儿,你去未央宫看看月儿吧,她念叨你许久了。”
高皇后口中的“月儿”是姜冕一母同胞的妹妹,也是大齐唯一的嫡公主,如今只不过十五岁年纪就已经得了一堆尊贵的封号。
姜冕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贺恂,却见后者岿然不动,似乎没有要同他一起的意思。
高皇后见他犹豫,立即道:“贺恂乃是外男,公主已经及笄,自然不能再同别的男子随便见面。”
姜冕对此说辞提不出什么异议,只好乖乖行礼离开。
太子殿下虽然纨绔风流,却也是实打实的疼爱自己这个唯一的妹妹,故而姜映月也很黏自己的兄长。
“可恶,怎么又不中!”
姜冕还没进门,就听得姜映月娇吒,他笑着进去:“是谁惹得湖阳公主如此气急?说来同本宫听听,本宫替你出气。”
姜映月一听是姜冕的声音,立即欣喜地扔掉手中的精致小弓,三两步跑到姜冕身边,挽住他的胳膊,笑道:“皇兄,你怎么来了?”
姜冕宠溺的刮了刮她的鼻尖,道:“今日进宫给母后请安,也来看看你。”
姜映月兴奋道:“哥哥来的正好,快些教我如何射箭,我总是射不中。”
姜冕微微颔首,示意身旁的小太监将那地上的小弓捡起来递给自己。
他掂了掂手中的弓,嘴角噙着笑,轻巧的拉开。
他从小太监手中接过一枚羽箭搭在弓上,神情倨傲的看着垂首立在一丈之远的死囚犯,道:“跑吧。”
那破衣烂衫的死囚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不可置信的抬头,然后迅速转身,拼命地朝相反的方向奔逃起来。
姜冕轻笑一声,似乎是在笑他的自不量力,他展臂拉弓,瞬间箭矢离弦,破风而去,直直的射向那慌不择路的死囚。
那死囚早听说过太子殿下箭术卓绝,有百步穿杨之称,他也早就心灰意冷,只是求生的本能让他狂奔起来。
然而,意想之内的鲜血和剧痛都没有出现,他只觉得肩胛骨微微钝痛,接着便是箭矢掉落在地的响声。
他愕然回首,看着脚下箭矢的箭头被磨平了又缠上绒布,一时失语。
姜映月见他错愕的样子,不由大笑道:“李桁你真蠢,本公主说什么你便信什么吗?”
姜冕这才看清这死囚的样貌,他心下有些愕然,此人竟然是前几天刚被抄了的李家的嫡次子李桁。
他把弓箭交给姜映月,极其温柔道:“乖乖,你来试试。”
姜映月欢欢喜喜的接过弓箭,指挥道:“李桁,你离本宫近些,本宫射不到你。”
李桁沉默的挪动脚步,又站回了原来的地方。
姜映月在姜冕的指导下再次射出一箭,可惜因为力量不足,那箭矢只堪堪落在了李桁面前。
姜映月骄纵惯了,哪里忍得了三番五次的失败,只是碍于皇兄在此不好发作,便抿着唇,不再说话。
李桁看了看地上的箭矢,又悄悄地往前面挪了几步。
姜映月发现了他的小动作,不由气急,她猛地将弓掷在地上,冷声道:“你什么意思,看不起本宫么?”
李桁微微一愣,很快便跪了下去,却没有说话。
姜冕无意为难这位落难的小公子,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李桁今年刚刚十七,只不过比姜映月大两岁而已。
“罢了,他也不过是想让你射中,不必如此生气,”姜冕顺了顺妹妹的脊背,“等到秋狝的时候哥哥为乖乖打只小狐狸来如何?”
姜映月小孩儿心性,一听小狐狸眼睛又亮了起来,瞬间就忘记了方才李桁犯下的“弥天大错”,她亲密的挨在姜冕怀中:“那我还要一只小兔子。”
姜冕摸了摸她的发顶:“好。”
从未央宫出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刻了,姜冕老远就看见贺恂套了马车正在宫门口等着自己。
他几步上前,与贺恂并肩:“你出来多久了?”
“刚刚才出来。”
姜冕撇了撇嘴,看来母后这次又同他说了许多。
“李家已经下狱了?”
贺恂一愣,他看了姜冕一眼,略有些无语,这位太子殿下还真是不谙世事啊。
“上个月便下了大狱,昨日李源和李迪拉去了午门,其余的男丁流放岭南,女眷充为奴籍。”
贺恂口中的李源是李桁的父亲,三个月前还是备受尊敬的大学士;李迪则是李桁的嫡长兄,五年前的状元郎,原本是翰林院最有前途的官员。
姜冕踩着锦凳钻进了马车里,他懒懒的靠着软枕,漫不经心的把玩着腰带上的流苏穗子:“李桁呢?”
“他理应在流放的路上。”贺恂恭敬的回答,目光却落在了姜冕那纤细修长的手指上。
姜冕生得很白,手背上露出淡淡的青色血管,随着他的动作若隐若现,很是……勾人。
“过来。”
姜冕轻笑一声,朝着贺恂勾了勾手指。
贺恂依言凑上前去。
姜冕捏住了他的下巴,漂亮的桃花眼闪烁着不明意义的光:“贺恂,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生得很漂亮。”
贺恂抿唇,他没说话。
姜冕见他不回答,似是有些无聊,随即便放开了手,道:“母后又同你说什么了?”
贺恂有些恍然,他抬眸看了姜冕一眼,似乎不太明白他刚才的动作意欲何为。
“没什么,一些家常而已。”
老套的回答。
每每姜冕问出这个问题,他总是能得到这个回答。
于是他也不再问,索性靠在软枕上闭目养神起来。
见姜冕闭上了眼睛,贺恂的目光就变得肆意起来,他用眼神描摹着太子殿下的轮廓——从勾魂摄魄的艳丽面孔到修长白皙的脖颈,再到被腰带束起的窄腰,最终结束于微微曲起的两条长腿。
贺恂又觉得有些口干,他舔了舔干燥的唇,垂下了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