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旌抿了抿唇,他不善诗书,一时间也想不到什么词汇来形容,只得感叹:“殿下穿着衣服很好看。”
姜冕自小便知道自己生得艳丽,但他从不把艳丽的容貌当做资本,毕竟大丈夫建功立业,凭的是雄才武略,又不是姣好的容颜。
他没再说什么,只是活动了活动身体。
可惜,还没等太子殿下开始射箭,原本守在围场外面的内侍就急匆匆跑了进来。
姜冕见他神色焦急,微微蹙眉:“怎么了,这样慌张。”
那内侍急喘了几口粗气,低声道:“殿下,贺公子来了。”
姜冕微微一愣,下意识的朝着围场外面看去。只见一辆青皮马车从不远处缓缓驶来,赶车的人正是长跟着贺恂的那名小厮。
太子殿下压抑住内心的期待,轻声呵斥道:“他来了又怎样?只当本宫怕他吗?”
秦旌本就对贺恂颇有敌意,见状连忙道:“殿下若是不想看见他,末将找个由头打发了他便是。”
“不必,”姜冕缓缓回头,重新从箭筒里拿了一支箭,“何必这么霸道呢,这校场也不是本宫的,他既然愿意来,那就来吧。”
话虽这样说,太子殿下也装出了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可是下一瞬他却不小心射脱了靶。
姜冕虽然课业不精,但这么多年来他在骑射上一直卓群于众皇子,很少会出现脱靶的情况。
“殿下这几日一直在这里同秦将军厮混么?”
不过是八月的天气,贺恂就已经披上了披风,他的脸色也依旧苍白,丝毫没有以往那种惹人厌的精神劲儿了。
姜冕顺手把长弓塞进秦旌怀里,他微微挑眉,道:“贺恂,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秦将军是什么奸佞吗?本宫如何就不能同他待在一起了?”
贺恂微微皱眉,又离得姜冕近了些:“秦将军自然不是奸佞,只是殿下您也知道,秦将军对您是百般顺从,这几日恐怕是纵得您都把功课给忘净了吧?”
太子殿下确实已经多日没有看过书了,他略心虚的抿了抿唇,勉强道:“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不敬东宫、以下犯上吗?”
秦旌更是看不得自己捧在心间上的殿下受委屈,他附和道:“贺公子,你虽然是太子伴读,但未免也管得太宽了些。”
他一边说着,还一边以一个保护者的姿态揽住了姜冕的肩膀。
贺恂眸色骤然加深,他不是不知道秦旌对姜冕的心思,只是这么多年来秦旌一直恪守本分没有半分僭越,所以贺恂才对两人的交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如今,姜冕不过是一连几日来校场射箭,秦旌就已经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
贺恂越想越气,他一把叩住姜冕的手腕,冷声道:“殿下,今日请回东宫读书吧。”
秦旌丝毫都不退让,他揽着姜冕肩膀的手也随之紧了紧,道:“殿下的事还轮不到你做主。”
姜冕不知为何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他也不知这二人为何会剑张跋扈到这个地步。
原先这两人虽然互看不顺眼,但好歹还能装作和谐相处的样子,怎么今日的火药味突然这么浓了?
“殿下请回吧。”
贺恂又看向了姜冕,眼神中多了几分恳求。
“殿下,昨晚上西北刚送来一匹汗血宝马,您还没看过呢吧?”
秦旌不甘示弱的提出了诱惑条件。
太子殿下却是完全傻眼了,他尝试着活动自己的手腕,可手腕被贺恂牢牢地抓着;他又尝试挪动自己的肩膀,可他整个人还被牢牢地按在秦旌怀中。
“罢了,这来都来一趟,不去看看那宝马岂不是可惜了。”
姜冕一边说着,一边想要甩开贺恂。
贺恂眼中闪过一抹手上颜色,表情也夸张得委屈起来。
他依依不舍地松开了姜冕的手腕,委屈道:“殿下既然想射箭那便去吧,可怜微臣为了让殿下多读些书,不顾父亲母亲劝阻执意前来,到底是……”
他还来不及说完这句话,就已经剧烈的咳嗽起来。他咳得十分厉害,身子都在颤抖,不多时眼角已经多了几点泪光。
姜冕何曾见过贺恂如此柔弱的样子,他略有些不安的看着自己原先耀武扬威的伴读,担忧道:“你的伤还不好么?”
“身上的伤已经大好了,只不过前几日又感了风寒。”
贺恂好不容易才止住咳嗽,从袖中掏出一块帕子斯文地擦了擦嘴角。
“既然得了风寒那就好好在家将养,何必跑出来受苦。”姜冕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语气却比刚才温柔多了。
贺恂却坚定地摇了摇头:“微臣知道殿下贪玩,生怕这几日殿下耽误了功课,又惹得陛下不快。”
姜冕虽然素来讨厌他的假正经,但见他拖着病体还惦记着自己的功课,也就说不出什么了。
他轻叹一口气,头都没回:“罢了,秦将军,那汗血宝马改日再看吧,今日本宫先回去了。”
这下轮到秦旌傻眼了,他明明已经征得了和太子同行的机会,怎么几句话的功夫就让贺恂给破坏了呢。
当他愣神之际,姜冕已经走向了自己的仪仗,只剩下贺恂还站在原地。
贺恂此时也没有了方才娇弱的样子,他挺直腰板,默不作声地望着秦旌,眼神中尽是得意与嘲讽。
秦旌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方才那些话不过是贺恂为了哄姜冕回去所作的戏。
他气得牙根痒痒,正想揭穿贺恂时,太子殿下又突然回头。
“贺恂,你快别吹风了,快些回马车上去吧。”
贺恂一瞬间又恢复了刚才那种病弱的状态,他微微躬身,极有礼貌地向秦旌拱手道别。
秦旌这一刻心里五味杂陈,他望着两人的背影,恨不得冲上去把贺恂狠狠地揍一顿才好。
为了表示身为东宫的仁慈,姜冕特地和贺恂一同乘马车回去。
贺恂依旧是那副病殃殃的样子,他斜靠在软榻上,闭着眼睛。
姜冕没有出声,他鲜少地静默下来。
他看贺恂如此脆弱,心里竟然也泛起了一阵难受。
太子殿下心中天人交战,最终抿了抿唇,轻柔地揽过平日里那个讨人厌地伴读,让他能够靠在自己肩膀上睡得舒服一些。
贺恂感受着耳边蓬勃的心跳,嘴角缓缓勾起一个不易察觉地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