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夜里在这儿帮着带孩子的奶娘,一时半会儿之内确实不好找。”羽谯看着第二勺被送到嘴边的粥,摇了摇头,非等颜月肃吃了一口粥才肯张嘴吃下一勺。“不过还请夫人放心,我已经找到门路让人帮我留意着了,想必很快就能找到。”
“相公真厉害,来,谈霜喂你吃颗包子。”将整个小笼包都塞进羽谯的嘴,颜月肃才笑眯眯的给他喂了一口自己的补汤,让他顺顺。
“老爷夫人真是恩爱啊!”那位上了些许年纪的厨娘站在他们身后,脸上的细纹都笑出了一个个小小花,看起来有几分祥和的意味。
站在一旁的奶妈也连忙接话,脸上带着一丝憨厚的讨好,“是啊是啊,不仅老爷夫人恩爱,就连令千金也十分恬静可爱,被自己父亲抱着,不吵不闹的,真招人喜欢。老爷也真是少见的疼爱夫女能疼到这种地步啊。”
“快别这般见外了,咱们日后相处的日子多着呢。”羽谯从怀里拿出二两银子,对着厨娘说:“王婶,您先去买些厨房里用的锅碗瓢盆回来,不必嫌那多花那几分钱,只管买好的就成,不够花再找我说。”
“诶,老爷,我知道了。”王婶接过银钱,神色里有些惊喜,“您跟夫人吃完,东西就先放,那等我回来再收拾,我现在就出去一趟,把该买的赶紧买回来,不耽误晌午给老爷夫人做吃食。”
羽谯嚼着一个塞满了嘴的锅贴,神色优雅的点了点头。
王婶这边刚走出门,奶娘那边眼珠子转了转也开口了,“姥爷,我看着院子里有些脏衣服还未洗,我先去打水洗了,有事您叫我啊。”
这次羽谯有心说话,却又被颜月肃不间断的往嘴里送了一勺粥,毫无震慑力的无奈瞪了颜月肃一眼,才挥手示意她走。
等咽下去那口粥,羽谯才开口解释道:“那位厨娘姓王,四十出头,膝下有一个孙儿刚送入学堂,正是花钱的时候。刚刚那个年轻的姓葛,将将三十,因为奶水特别好,儿子三岁了还没断奶。”
颜月肃趁热喝了最后一口乳鸽汤,在羽谯的眼神示意下,喂了他一口小笼包就着几根小咸菜后才接着问,“她不是奶娘吗?怎么帮我们洗起服来了?”
“她心疼儿子,不愿意夜里去照顾别人的孩子,又眼馋我给的价钱,就干脆自荐她多干一份洒扫的活计,让我提点当奶娘的酬劳,我想着这样也好,省得再花时间去找人了,就答应了。”
羽谯又用下巴指指那份浇了酱汁淋了红油的咸豆花,满眼的期待看的颜月肃想笑,没好气的给他塞了一大勺之后才解气——让你使唤我使唤的那么顺手。
“那就先这样吧,以后如果不合适了再换。”
颜月肃这会儿已经吃饱了,开始专心致志的给羽谯喂饭,看了一眼外头卖力洗衣的葛大姐,才开口问道:“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先联系大舅哥,咱们书面往来不露面,接下来的日子也尽量不出门,省得被那小兔崽子摸到了痕迹。”羽谯咽下最后一口小笼包,“再请大舅哥替咱们打探家里的消息。”
“好,书信我来写,跟大哥说明情况再谋划其他。”颜月肃脸色微沉,眸子里充满了不善的光彩,这可让羽谯看的心动不已。
还没等他开口,就被颜月肃抢先了,“相公,有件事,我希望你能答应。”
“嗯?什么事?”
“我想亲自布局,对付堂弟。”颜月肃面色冷硬,却偏带了一丝产后的病弱,奇妙的组合,让羽谯内心的涟漪越来越大。
他干脆道:“什么堂弟!从他对我们下手的那一刻起,他就不再是我羽家人,只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丑角儿。”
“你若是想对付他,就尽管撒开手去做,我在后头给你撑腰,出了什么事儿我担着!”羽谯和颜月肃对视的目光,无比的坚定,“咱们夫夫本就是一体,共利共难,更何况他连未出世的孩子都要害,简直是个没人性的畜牲。就是我出手治他,最多只能顾及着亲缘关系给他留一条命,其他的就不要多想了。”
“相公,你真好。”颜月肃感动的给了羽谯一个带着饭味儿的香吻,而后他的脸色瞬间转换,眯眼牙咬恨恨道:“他害我挺着大肚子跌落山崖,又是被水淹,又是被蛇吓,整整痛了两天还是早产了,好不容易能出山,碰上的还是个混账猎户,打着恶毒的主意。”
“若不是我们足够幸运,怕是一家三口已经整整齐齐的躺在那片山林里,被野兽啃食尸体了。这生死大仇,我忍不下这口气。”颜月肃倒了杯茶给自己润润口,又递给了羽谯一杯。
羽谯摇摇头,手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拍襁褓,“能忍得下这口气的都是孬种,说我冷血无情也好,心胸狭隘也罢。无论如何,这个代价,他羽明诚必须付!”
“咱们现在就回房写信去,早早通知了大舅哥,也好叫这事有个商量。”羽谯抱着孩子走在前面,路过院子的时候两人都默契的没说话。
颜月肃跟着羽谯回房后问道:“羽家那边,你有什么打算?”
“家里现在估计已经乱成一锅粥了,我唯一能相信的就只有小堂弟跟小叔叔了。”羽谯将孩子放下之后,坐到桌子旁,边磨墨边解释。
“世铭堂弟打小就跟是在我屁股后面长大的,事事唯我马首是瞻,那小子脑子虽说没我家霜儿好使,他胜在听话,而且看热闹从来不嫌弃事大。”羽谯磨好墨将宣纸铺好,递给他笔,才双手撑在桌子上与蘸了墨水准备写字的颜月肃对视。
“还记得从前与你说过四叔与大伯之间的恩怨吗?”
颜月肃写下端正秀丽的“吾兄亲启”,才抬头跟羽谯的双眼对上,“你是说四婶儿在怀双生姐妹时被大堂哥羽明顺从背后推了一下,差点儿小产那事?”
“不止。从前四叔的性子懦弱,每当父亲与大伯发生冲突之后,他是这边也劝,那边也说,在两人中间和稀泥做好人的。”
“可是那件事发生之后,大伯不仅没有给四叔一个态度,还在同年冬天羽明顺因为吃弟弟的醋,故意跟他抢玩具,结果一个不慎掉入水池之后,反过来诬陷四叔,说是四叔对他怀恨在心,才指使世铭去将羽明顺推下那个水池的,还要动手打人。打那天起,四叔的态度就变了。”
羽谯一边咂舌一边摇头,“可怜我那小小的堂弟呦,与大堂哥差了整整七岁,一个才三岁说话还不甚利索,一个已经十岁了成天到处乱窜跟个猴似的。就这样还硬是被人诬陷,说小小年纪心思歹毒要害他哥。”
“你没和我说过这后头还有这样的事。”颜月肃头也不抬的淡淡道。
“我没说过吗?”
“没有。”
“好吧,那可能是我给忘了,现在说,倒也不算迟。”
“嗯。”
羽谯拎起袖子继续给正写信的颜月肃磨墨,“本来四叔还限制着小世老铭跟我玩儿的事儿呢,觉得自己不应该亲近二哥,不亲近大哥。之后他便彻底不管了,还越来越替父亲说话,虽然表面上做的不是那么明显,但是世铭能那么听我的话,也跟他老家的嘱咐离不开。”
“嗯。”
“我虽然不能确定现在四叔是怎么想的,但依我对世铭堂弟的了解,站在我们这边看热闹的,我从小到大那么多年对他的栽培可不是白费功夫。”
颜月肃顿了顿笔,说道:“我记得你说过,姑姑好像也跟大伯一家有怨?”
“对,大伯虽然对姑姑也有那么几分兄妹之情,但比起那点情谊,他倒是更爱自己。姑姑还未出阁的时候,就没少被大嫂刁难,大伯一开始还替姑姑说话,可时间长了就不管了。不仅如此他还跟大伯娘策划过一场好戏,差点让姑姑嫁给了一个徒有家财,但一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的废物。”羽谯越说就越看不起一家都是奇葩的大伯。
颜月肃也想起来这事了,“若不是奶奶避开媒婆派人去打听了一下,姑姑说不定这辈子就毁了,大伯和大伯娘却因此记恨上了姑姑?”
“嗯,他觉得是姑姑故意在下他的面子,实际上是他在人家的赌坊赌输了一大笔钱,人家要他要么还钱,要么让姑姑嫁给他。而且还承诺若是大伯能让姑姑跟他结婚,还会给大伯一大笔媒人钱。”
羽谯说到这儿,撇着嘴一脸嘲讽,“茜姑姑当年可是咱们鹤归县排得上号的美人,县里来提亲的媒人都快把咱家的门槛给踏破了,就县太爷家的公子都十分钟意姑姑,如果不是县长夫人不同意娶一个商籍女子入门,怕是咱家早就成‘皇亲国戚’了。哪轮得到大伯替茜姑姑擅作主张?”
“果然上梁不正下梁歪。”颜月肃吹了吹刚刚写好的书信,“放着兄友弟恭的好日子不过,偏要给自己折腾的一家子都不待见,也难怪羽明诚是那副德行。”
“以前还有些可惜羽明顺那时候掉冰水里起高烧给自己烧傻了,现在我却觉得都是报应。”羽谯冷笑一声,“仗着自己是个傻子成日里嚣张跋扈,净干些下流的勾当,即便傻了也跟他弟一样,是个天生的坏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