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云召召昏昏沉沉睡去,睡了没一会儿,突然听到院子里一阵吵嚷声,她睁眼一看,天刚蒙蒙亮,马大狗这么早就被人发现了?
手就被人攥住,翠花低声道:“闭上眼!
记住,你还昏迷着呢!”
云召召听话的闭上了眼。
外头脚步声,呼喊声越来越嘈杂,云召召的心也怦怦狂跳起来。
紧接着就听有人拍门,屋门没有反锁,一推就开了,里正媳妇和春杏和几个街坊进了屋,翠花虚弱地挣扎了两下,似乎是想起来。
春杏忙上前扶着她坐了起来。
里正媳妇大声嚷道:“翠花,你男人咋回事?咋死……”
翠花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说话,却猛的咳了起来,咳的直不起腰,像是一下子就能断了气,直到吐了一口血,才渐渐平静下来。
屋里急躁的妇人也安静下来,里正媳妇的话也噎了回去,坐在床边叹气去了。
人都病的起不了炕了,马大狗的事她咋知道。
翠花气喘吁吁地道:“陈家婶子,您怎么过来了,李奶奶,二嫂,你们都看昭昭来了吧!
春杏,还得麻烦你跑一趟,喊下齐郎中,昭昭到现在还没醒,我真怕她撑不过去。”
春杏叹道:“齐郎中马上就到了。
嫂子,你知不知道大哥死在外头了?”
翠花一愣:“啥?谁死了?”
里正媳妇一拍大腿,嚷道:“你男人,马大狗!”
翠花一咬牙,冷笑道:“醉死了吧!死了好!
我治病他说没钱,喝酒就有钱了,喝的醉醺醺的,看都没看昭昭一眼还骂人,甭给他治,我巴不得他真死了好!”
里正媳妇噌的从床沿上站起来,瞪着眼睛道:“治啥治,都死挺了!”
翠花怔怔的看着里正媳妇,又看向其他人。
几个妇女呼啦围过来,叽里呱啦地给翠花解释。
“真死了,栓子他爷爷清早去拾粪,看到你家大狗躺在院子里,拾了一圈粪回来,他还在那躺着,觉得不对劲,就喊了里正二牛他们过来。”
“里正和二牛他们一起过来的,人都死挺了,身上都硬了。”
“听里正说,估计是半夜死的。”
翠花眼睛有些失神,呆呆地望着春杏,呢喃道:“死了?”
春杏点点头。
翠花挣扎着下了床,扶着春杏的手往外走,“我去看看。”
几个妇女看翠花颤颤巍巍的样子,争相上去搀扶。
人呼啦啦走了个干净,云召召松了一口气,支棱着耳朵听外头的动静。
此时天色大亮,院子里站满了人,马大狗衣襟大开的躺在地上,连裤子都扒下来了。
齐郎中和二牛正在检查,好奇的男人里三层外三层,把几人围得水泄不通,妇女都被赶出了院子。
众人一边围观,一边小声议论。
“大狗身上的肉真不少。”
“可不,不干活吃饭还吃头份,身上能没肉吗?
看翠花娘俩瘦的!”
“要说大狗也是有福气的,有个好爹娘好弟弟,后来又有好媳妇好女儿,一辈子被人养着,没受过什么罪。”
“还真是!”
“哼!坑爹坑娘坑媳妇,窝里横的玩意儿,昨那个孙爷抽他耳瓜子,他屁也不敢放一个。”
“也没少坑我,我地里的瓜他没少摘,偷吃几个也没啥,主要是他糟践瓜秧,若不是看在他爹娘的份上,我早揍他了。”
“还偷过我家的粮食换钱去赌,虽然他抵死不承认,可除了他谁会办这种事?”
“大狗身上没伤,你们说是咋死的?”
“摔死的,踩棒槌上一滑,脑袋磕捶布石上了!”
“连点血都没流,就这么摔一跤,能死人?”
“齐郎中说了,他喝了酒,磕坏脑瓜里头的瓤了,脑袋里头的血都流满了。”
“喝酒?他哪来的钱买酒喝?”
“昨儿城里的孙爷不是给了齐郎中一吊钱,让他给翠花母女治病吗?
马大狗给齐郎中要回来了,还把齐郎中气的够呛!
听说拿了钱就去了镇上的酒肆,还点了俩肉菜呢!”
“啊?拿妻女救命的钱买酒喝,这下好了,连老天爷也看不过去了!”
“起码是个饱死鬼!
我好几年没沾过酒肉了!”
“我家也是。”
“谁家不是,别说酒肉,我家天天野菜糊糊,把人都吃成绿色儿的了。”
众人围成了一个大圈,全都往里瞅,无人留意翠花她们出来,里正媳妇大声道:“你们查看完了吗?翠花来了,想看看大狗!”
“等会儿!”
马二牛把衣服给马大狗重新穿好,众人往后退了退,给几人让出一条道来。
翠花被搀着走过去,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地上的马大狗。
里正沉着脸道:“翠花,你来的正好,你到底是咋回事,为什么你男人摔倒了你不去喊人?”
二牛道:“嫂子,他好歹是个人,你怎么也该喊我一声。”
翠花脸色蜡黄,目光也有些松散,嘴唇颤抖着虚弱道:“我不知道,他在昭昭的屋,我不知道他摔……”话没说完翠花脖子一歪,就晕了过去。
众人顿时慌乱起来。
里正媳妇骂里正:“你个糊涂东西,她刚吐了血,你还吓唬她干啥,不是你让人把昭昭抬正房去的吗?
昭丫头还昏迷着呢!
她一快死的人守着昏迷的女儿,没心疼死就不错了,还能半夜去瞅这没病没灾的混账不成?”
二牛也慌了神,拉着齐郎中让他给嫂子救治。
齐郎中道:“先把她抬屋里去!”
几个妇女抬头的搬脚的,就开始动手。
里正媳妇踢了二牛一脚,斥道:“你去!
若没有你嫂子,你能讨到媳妇吗?”
马二牛急忙上前,弯腰把翠花抱起来。
怀里的人瘦成一把骨头,抱着有点硌手,马二牛想起十几年前翠花刚买回来的模样,手上更加小心,抱进房间稳稳地放在床上。
几个妇女又议论起来,“陈大嫂说的有理,若没有翠花进门,二牛再好也没人敢进他家的门。”
“弟兄俩的性子天差地别!”
“妯娌俩的命运也是天差地别,可惜翠花这么好的人儿了。”
“要不戏文上说红颜薄命呢!就是这个理儿。”
“马大娘也是没法子,除了翠花,谁家肯把女儿许给马大狗?
闭着眼睛摸一个也得比他强吧?”
齐郎中给翠花诊了诊脉,又翻开她的眼皮看了看。
二牛紧张地问:“齐叔,我嫂子咋样?”
齐郎中道:“前些天看着还能活个一年半载的,这又惊又吓的一通折腾,能活三个月就不错了。”
二牛眉头皱成了一个疙瘩。
春杏道:“齐郎中给昭昭看看,她到现在还没醒,别再给她爹一样。”
众人看着昏迷不醒的马云昭,又议论起来。
“真不好说,都是伤了头,昭昭可比马大狗伤的厉害多了。”
“谁说不是,要我说,马大狗死的不屈,翠花母女俩都毁在他手里了。”
“要我说,他早死几年就好了,她娘俩也不至于到今日这般地步。”
“别说了,到底是二牛的亲哥哥。”
“亲哥哥管屁用,要把二牛告到县里打板子下狱也是他!”
齐郎中弯着腰给躺在里面的马云昭把了下脉,又翻开她的眼皮看了一眼,老神在在地道:“昭丫头死不了,阎王爷只收一个,有马大狗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