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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她们之间不干净!你知道外面那些人是怎么议论我的吗,他们说,”李川的神情愈加恶狠,不知是因为丢脸还是愤怒,“他们说,我是……是个接盘男!”

“噗。”余陌没忍住轻笑一声。

祝景灏嘴角弧度一扬,很快正色过来。

“那天,我去找南蓉,正好撞见李楚在给她画眉!那一般可都是夫对妻所行之事,还有,她们行为举止,过于亲密,两个未出阁的女子,整日闭门倾谈相拥而眠,这已经超越了正常的界限!”

李川脸红脖子粗地控诉。

余陌见他大有不扒底不罢休的架势,出言打断,“你废话太多了。第二个问题。”

他问道:“南蓉是何时出生的?”

兰晴连忙回道:“阴历七月半子时整!我记得很清楚,当时我还因为这个犹豫过两家的姻亲。”

阴月阴日阴时,大煞之势,和曼珠沙华告诉他的一致。

之前他就在想,为何一个魂魄能游离在人间两个月,为何周边的花木都似被吸干了生命力一般,以及——

她居然能嗅出祝景灏身上与常人不一样的气息。

他懒散地抬起眸子,眼神与祝景灏相接,透过后者乌黑的瞳孔,似乎二十年前的那一幕就发生在昨天。

那一日是罕见的暴雨天,从天亮时的滂沱一直持续到夜晚,稍微平坦一些的地方尽数被洪水所淹没,人类就像是渺小的蝼蚁,在天灾来临时能做的只有躲避,所有人都在逃命。

但是有一个是例外。

唯有祝家,无一人避走。

祝家是修行世家,那天祝家家主祝鸿带着所有修出灵气的弟子硬是在漫天洪水中筑起一道屏障,将附近的百姓收容进来。

祝鸿的裘衣在灵力波动中猎猎作响,暴雨砸在透明的半球形防护罩上,溅出无数更小的水珠,百来号人驻守在不同的方位,依次接力而上,确保没有一丝间断地输送灵力,以维护屏障的稳固。

他们不是不能走,而是在等一个新生命的降生。

余陌在祝鸿的妻子宋琴刚怀孕时就隐隐觉得有些怪,直觉告诉他,这个孩子的灵气十分强大,恐怕降世之后不太平。

但他卜卦时却显示不出卦象,起初他以为是胎心不稳的缘故,可是到今日——孩子出生的日子,卦象仍是一团迷雾。

他抬头望向灰蒙蒙的天,雨没有要停的意思,相反,貌似越来越大。

生死册上到祝鸿与宋琴之下是一片空白,他没来得及仔细翻阅就被发现了。

也就是说,这孩子属于轮回之外。

究竟是什么东西的凡体呢?

他不知道。

在阴司铃成形的顷刻,同时祝家上下一片欢呼声,他们欢欣雀跃,庆祝一个新的生命的到来,他们认为,在灾难中能平安降世,这孩子定是命格金固。

余陌身形不稳猛地向前吐出一口鲜血,青铜铃铛从他体内浴血而出,留下一个血淋林的伤口。

他不甚在意地抹掉嘴边的血,唇角一勾,心想:终于成功了。

倾尽他的全部灵力炼制的阴司铃,强悍且阴毒,能够号令冥界兵将为我所用,向冥界借人,有了它,别说是区区洪水,就连整个人间都能被颠覆。

但相应的,越厉害的东西反噬就越强,若没有强硬的命格,根本驾驭不了这上面的阴气,强来轻则魂飞魄散,重则直接能干扰到人冥之间正常的轮回秩序。

余陌为这个与阴司铃一同降生的孩子起名叫“祝景灏”。

他在婴孩的眉心画了道封印,用来保护以及隐藏他金固的命格,防止被有心之人利用。

随后,他又为祝景灏开了一把长命锁,用新生的血液浸了几个时辰,将它放进了空的阴司铃的底部,当作铃铛锤。

这样一来,金固的命格与强悍的阴煞之气奇异地融合并存。

但这个过程中,余陌发觉,祝景灏身上也带着煞气,只是不那么明显,像是被洗刷过好几次一样,淡到几乎察觉不到。

而丝毫没有停下趋势的雨在祝景灏出生的一刹那,也是阴司铃成形的一刹那,怪异地止住了。

前一秒还是瓢泼的雨势下一秒像被拦腰截断,然后云雾散开,晴日当空。

不知从何处飞来的乌鸦,成千上万、铺天盖地,似收到了什么指令一般,直直落在祝家院墙,无休无止地“哑~哑~哑~”叫起来。

刚才还在欢呼的人群骤然安静下来。

“宗主!宗主!煞星降世啊,这孩子不能留!”

有一个人叫道。

“是啊,宗主,先是无缘无故的雨,后是这些凶邪的乌鸦,这是阴物转世!”

“宗主……”

“宗主,你不能……是冥府爬出来的恶鬼啊……”

余陌和祝鸿站在屋前,因为灵力耗竭的原因,他面色苍白许多,淡淡地说道:“我能做的都做了,这孩子留不留,你自己决定。”

祝鸿抱着婴孩,长久长久地静立。

乌鸦盘旋七日,冥界那边在催促他回去,余陌把阴司铃留给了祝景灏,自己拖着一身伤和一具散了灵力的躯壳回了冥界。

最后,他说:“如果他能活到成年,我会回来亲自教导他。我是说你留着这孩子并且把他平平安安养大。”

祝鸿目送着余陌离去,他抱着哭闹的孩子,十分虔诚地朝他离开的方向深深鞠躬。

“最后一个问题。”

余陌将自己的视线从祝景灏身上挪开,强制拉回思绪,问道:“是谁告诉你们让南蓉嫁给李川能冲喜的?”

“这我不知道啊,是我爹安排的!”

李川回头把希望放在李老爷身上,余陌松开禁锢住他的线,让他得以开口。

李老爷呛咳半天缓过那阵轻微的窒息感,随后像簸箕倒豆一样把所有的事情都倒了出来。

“前段时间,我儿莫名其妙病了,昏迷不醒浑身出虚汗,找遍了名医也没查出是什么病,我就去庙里祈福,回来当天晚上我做梦梦见一个人,看不清他的身形,但他告诉我明日天亮之时,会有人来府上拜访,务必让我在第四声敲门声响时开门迎客。”

“做完这个梦我就醒了,正好是天亮的一刻,更巧的是,我真的听见了敲门声。我知道这听起来可能不切实际,在我的房间别说是大门外了,就连前厅这儿发生什么动静我都不会知道,都是下人来报给我。但是,”他语气激动起来,“兰晴也听见了,对!她也做了和我一样的梦!”

兰晴在旁边连连附和:“对对对,我可以保证,我跟老爷一起去开的门,是个修士!”

余陌冷笑道:“你去求了佛,来的却是个修士?他长什么样子?”

闻言原本滔滔不绝为自己辩护的李家夫妇却突然卡了壳,脸上的表情一瞬间变得迷茫,“什么……样子……”

“被下了遗忘咒。”

祝景灏结束了观望的倚靠,走到他们面前,在三人右耳后依次一探,指尖白色微小的灵流渐渐变成了黑色。

这是遗忘咒留下的痕迹,他父亲曾教过他如何用小灵流去判断一个人是否被下了咒。

刚才两人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迷茫,就像是话到了嘴边却被按下静音键,很明显,他们,包括所有见过这个所谓修士的人关于脸部特征部分的记忆都被抹除了,对这块记忆的内容突兀地变成一片空白。

啧,真是谨慎。

余陌想,估计李川的病也是他做的手脚。

“然后呢?”他的声线里没有丝毫起伏,似乎这条断了的线索是什么无关的小事。

祝景灏一看这人的表情就知道,他一定早就预料到了,尽管他们才真正相识一天多,但潜意识里,他没来由地对这人有十分熟悉的感觉。

怪怪的。但好像也不是一件坏事。

“然后……然后他问我府上是不是有人在阴时出生,说只要让阴时出生的人与小川成亲,就能靠她把小川身上不干净的东西吸走,我想反正他们两个本来就有婚约,这事就这么定了下来,可是……谁知道,后来发生了这种事……”

“是我的错!我没教育好我的儿子,求求你,大师!救救我的儿子吧,让我干什么都行!”

他跪在地上朝余陌的方向爬过去,试图拽他的衣服。

祝景灏扶额,默默坐在旁边给自己沏了杯新茶。

还好兰晴没有傻到无可救药,她扑上去阻止了李老爷的作死。

“线索断了。”祝景灏说。

正当余陌思索下一步的对策时,有人开了口。

“我见过他,跟他说过话。”

李楚在角落里突然说道,她指尖上的蝴蝶不知何时消失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移向她,她有些不自在起来。

“两个月前,我把阿蓉背回房间,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人,我不记得他长什么样子,他说有办法能留住阿蓉的魂魄,我当时虽然害怕,但还是听了他的话。”

她顿了顿话语,眼眶里有泪花闪动。

“我不眠不休刻出了一个和阿蓉模样相似的木偶,并把这串手链戴在了木偶手上,我们可以凭这个相认。”

“他施法变大了这个木偶,和阿蓉等大,身形也一样,他说阿蓉的魂魄现在能附在木偶身上,我按照他的指示把阿蓉的尸体埋在了府外那棵巨大的柳树下。”

“我问他为什么帮我,他说,‘等价交换,我已经拿到了我想要的东西’。”

怪不得,南蓉的魂魄缺了一部分。

那个人掩盖了南蓉的气息躲过无常的视线,硬生生将她的魂魄撕裂,又为了避免阴差循着蛛丝马迹找到,就把剩下的魂魄塞到木偶身上作为替身,把尸体埋在柳树下。

这样一来,由于魂魄在人间游荡太久受不住人间的生气,再加上柳树聚阴限制她的行动范围,从而阻碍了她去黄泉的路。

久而久之,残余的魂魄就会悄无声息地消散,不会有人知道。

但是,他拿南蓉的残魂做什么呢?

一个不成形的想法在余陌心底悄然萌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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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她的蝴蝶第8章 线索(我跟老爷一起去开的门,是个修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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