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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茶室当中热气缭绕。

  星宿双手环胸一屁股坐在了方才唐演坐得位置上,他四仰八叉,随手抄起刚才唐演用过的龙井茶牛饮一口,随即便就因不习惯而涩了舌头,他吐出舌头,嘴里含糊不清问。

  “诶,公子,您说这唐家庶子是个什么意思?他分明知道线索还不告诉我们,这不是玩我们呢?”

  谢寅看着星宿饮茶的动作,细不可闻地皱了点眉,但很快又舒展开。

  只见他将热水放下,食指轻轻敲击着木桌表面发出的叩叩声。

  “他不是在玩我们,也不是知道线索而不告诉我们,而是因为,他太知道我们了。”

  “太知道我们?”星宿不解,并不理解谢寅这句话的意思。

  “是啊。”谢寅将星宿手中的龙井茶接过,再倾斜杯身,一点一旦将里面剩余的茶水倒入茶盘当中。

  “他如果当真不想告诉我们这些事情,大可以在我们找他询问的时候装傻充愣,而不是对我们说了这么一番话,明确告诉我们,他手中是有线索的。”

  “我们的行踪已经暴露,如果他将线索告诉了我们,让我们直接去处理的话,很容易使得幕后之人知道,提前灭口,所以他的一番话说得暧昧不清,是为了提醒我们,敌在暗,我们在明,而他唐演从始至终从未与这件事扯上过任何关联,会注意到他的人不多,也就是说,他自己本身就是取线索最好的执行人。”

  “等到那些人发现他的时候,他恐怕已经将线索拿到手了。”谢寅垂眸,一连咳嗽了好几声,菜才继续说:“我们要做的,就是要保护他生命安全。”

  一番话解释下来,星宿也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再又是突然间想起来什么。

  “不过公子,昨日驿站来信,说是朝中出事,要您与姚大人一并回京商议,加上路上来信时间,约莫今明两日就要启程,想来应当是朝廷中的人知晓我们这回来安河镇是为了贪污一案,坐不住了,可眼见线索就在面前,我们总会不能就这样生生放弃吧?”

  “朝廷来信自然是以朝廷的旨意为先。”谢寅道,“不过天有不测风云,你回信我在安河镇中不幸身染重疾,暂且无法行动,大抵会晚两日启程。眼见现在可以拔萝卜带泥,别浪费了大好时机。”

  “得咧。”星宿闻言,也明白了谢寅的意思,直接从椅子上一跃而起,抱着剑便就往外跑,不过还没跑出去两三步,他又“蹬蹬蹬”的跑了回来。

  “对了,除此之外,京都谢家还来信,说是您一直在找的神医找到了,现在正在府中养着,解决完了这边的事情咱们还是早点回去,您的身体,早点医治也好。”

  说完以后,便就又“蹬蹬蹬”地跑了出去。

  留谢寅在茶室里面却是一愣。

  找了接近两年多的神医,找到了?

  谢寅才松开的眉头又一次皱了起来。

  不知道怎么的,谢寅的脑海中突然闪过唐演的脸。

  说来其实还有一事他没有询问过唐演。

  ——他从未自报家门名讳,为什么唐演会知道,他姓谢,还是谢小将军的谢?

  -

  翠红楼位于安河镇内的繁华地段,上下三层还带一个后院的广阔楼阁以及青春美丽的女子成了这家秦楼楚馆最好的招牌,即便是其他楼阁宾客稀少的白天,翠红楼里也仍有生意不断。

  唐演站在翠红楼门口,余光扫到从他拐弯开始就不断鬼鬼祟祟跟踪他的熟悉身影只浅浅一笑,随后便就抬腿进了楼中。

  到底是安河镇里最大的青楼,环境确实是一等一的好。

  水榭楼廊、雕梁画柱,楼中不知道还点着什么香,并不刺鼻,不会让人感到太过于难受。

  几个龟公与洒扫丫鬟正在假桥上洒扫,整个翠红楼的内部区域与外部区域都用了几道鲜明暧昧的纱帐隔开,人的影子则是随着烛火投落在帐上摆动,而楼中女郎如莺鸟般的声音则是与她们曼妙的身姿都一并投射到了纱帐上。

  另外一侧则是只卖艺不卖身的艺伎在帐后拨琴弄弦,在帐前则是打了一台小金盆,用来供以宾客打赏。

  没人会知道这些女子到底长什么样,最大程度地保护了这些女子在这世道最后一丝余地。

  这是唐演这辈子第一次逛青楼,对里面的陈设反倒是不太陌生。

  “哎哟,这位小公子,您这是来寻欢作乐,还是来找人呀?”浓妆艳抹的老妈妈摇着团扇三两步向前拦住了唐演的步子,她瞪大被眼妆盖得都快抬不起来的眼睛极力在唐演面前谄媚而又怀疑的打量。

  唐演看上去年纪不大,又是生面孔,身边也没有跟着小厮下人,久经沙场的老鸨怕以为他是过来找自己爹的。

  这刚开张还没多久,可不能有人来闹事。

  “我来找娇颜姑娘。”被人拦下,唐演不慌不忙对老鸨说。

  听见这名讳,老鸨摇团扇的动作顿了下,她挑剔地将唐演浑身上下看了个遍,再是不屑地说:“小公子,您知道这里是青楼吧?”

  “我当然知道。”唐演说。

  “那您应当也知道进青楼找姑娘,是要花银子的吧?娇颜可是我翠红楼的头牌,您可知道有多少人一掷千金就是为了见娇颜姑娘一面,你——”

  她嘲讽的话还没有说完,唐演便就已经从袖口里面摸出了一块令牌。

  那是查府的令牌。

  翠红楼到底是青楼,要真想长久地开下去还不惹腥臊是不可能的,故而她们必然会与官府有些联系。

  一个是耗子,一个是猫。

  “我没带银两。”唐演又拿着令牌逼近一步,将印有查府字样的那面在老鸨面前展示了两回。

  “是查知府要求我来找娇颜姑娘,知府大人在娇颜姑娘这里花费多少,难道还要我回去调账本看看吗?”

  调查查家的事情全程私密,下面的人最多也就是知道知府最近生病没有去府衙,查知府被捕的消息还没有这么快传过来。

  老鸨接过唐演手中的令牌反复看了两回,还是有些许的犹豫。

  实在是唐演看着实在是年纪不大,往日哪怕是府衙来人点名要找娇颜,也不会派个这么小的孩子来。

  眼见老鸨虽然脸上表情已有松动,但迟迟都不肯开口,唐演便收了令牌,又重新低声补了一句。

  “老妈妈,您应该知道查家是还有一名独子的吧?”

  老鸨闻言,便立刻就明白了唐演的意思,这下当真是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了。

  她确实是听说过查家还有一个小儿子的事情,不过查知府在外,从不会主动提起来自己儿子的事情,作为生意场上的人精,老鸨自然是知道,客人不提便就不要主动问这一点。

  唐演在她思考的时候,已经兀自朝着二楼走去。

  老鸨见状,索性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左右对方手上是有查府令牌的,不管他到底是谁,那都是查府的人。

  她们这些小地方做生意的,没有背景,也只能在官府的欺压下忍气吞声了。

  旁边的龟公凑上来想问老鸨怎么处理唐演,却被老鸨一扇子打在了脑袋上,她看了眼唐演的背影,又看了眼龟公,骂了句:“处理什么处理!?那官府的人,你还想处理,你不要命啦!认栽吧!”

  她声音不大,却精准地落进了唐演的耳朵里。

  唐演将双手背在身后,对这骂声是充耳不闻,缩在袖子里面的手指反复小心摩挲着令牌上的花纹。

  如此轻松,倒不枉他今天特意去查昌的房间里走一遭,从他手里将这块令牌偷了过来。

  由二楼的小丫鬟引着到了娇颜的房间门口,唐演深呼吸了一口气。

  就要见到前世熟稔的亲朋友人,这样的感觉实在是过于奇妙。

  娇颜本名焦燕,他们两人是在京都遇上的。当时焦燕因水患也被迫离开翠红楼,独自一人想尽办法来到京都,她野心很大,立志要在京都干下一番成绩。

  不过京都里面的情况远比安河镇要来的混乱,且各家商户背后的势力盘综复杂,能在京都站稳脚跟的铺子,背后没有哪一家是外地单打独斗出来的。

  很快焦燕身上那些好不容易赚来的盘缠就被花到一干二净,还有人因她相貌,而故意给她挖坑,让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欠下了一屁股债务。

  唐演第一次见焦燕的时候,焦燕正在躲避人的追杀。

  据焦燕说,那些人是要将她卖去给哪户人家做小妾。

  唐演救下了焦燕,并且为她偿还了所有债务。

  那时,唐演已经回京差不多一年时间,整个京都里面的氛围又变得有些诡异,也正是唐演打算去做生意的时间。

  反正都是要找合作伙伴,彼时的唐演对生活还未有太大希望,除却寻找自己及冠礼上的“珠宝首饰的主人”以外,整日就是自怨自艾。

  索性就将胡璇樱给的满箱钱财统统转手给了焦燕,叫她随意。

  而不过三月时间,得到了更多资金支持,又有唐家唐演这个大股东的名声在外,焦燕就在京都利用女子的脂粉首饰打下了一片天,分走了一众专横者的利益羹汤。

  得到这样战绩的焦燕并未就此止步,后续在与唐演的商议下。

  他们二人又接连开设了粮铺、成衣等店铺,后面更是在两人悄无声息的操纵之下,把握住了京都大部分杂店命脉。

  也就是说,除却那些背后有大势力,或者背靠皇族的铺子。

  整个京都的商圈命脉,已是他们二人的囊中之物。

  不过可惜,焦燕前世在水患中伤了根本,在与唐演合作的第四年,就因病去世了。

  在焦燕临走之前,唐演才知道,原来焦燕曾经是江南富商的嫡出女儿,可惜当年她的父母在官道遭人劫杀,她才会变得如此落魄。

  而官道上怎么会有流寇敢劫?对于这一点,唐演始终都在追查。

  可惜这件事的幕后之人藏得太深,直至他前世死时,也没能为焦燕调查出真相。

  不过好在今生,他有更多的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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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再见旧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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