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静了?”
景青禾倚着办公桌,被铅笔裤衬得更显修长的双腿交叠,双臂抱在胸口下,好整以暇地看着陈青鱼,一脸浅笑问道。
“嗯,冷静了。”陈青鱼点点头,“但是我不爽!姚广源他——”
景青禾抬起白生生的一枚食指,压在嘴唇上。
秋天干燥,她涂了透明的唇膏,浅粉的唇上像流着一层剔透的蜜。
“这是乡政府,要叫姚书记。”
“好好好。”
陈青鱼又喝了一大口蜜水,“禾姐,试点的事,咱得争取,不能就这么被压下去。”
景青禾漫声说道:“这回你受伤的事情,影响很坏,试点必须先停下,你副主任科员的事也要被耽搁。”
陈青鱼摇头道:“一级科员还是副主任科员,我不在乎,反正工资都拖半年了……我在乎的是试点!禾姐,你信我,鲜果采摘园试点是个路子,一定能成!”
牛山乡说是有座山,其实就是一块隆起的土原,四面土坡被附近几个村子的村民开垦,有做菜园子的,也有种树的。
他的试点计划如果想征用正常的耕地,是绝不可能的,那座土山坡能划分给他一部分,已经是景青禾下了大力气的结果。
前世,因他被村民殴伤,鲜果采摘园试点项目拖了大半年,直到次年,牛山乡党委书记姚广源去职,景青禾接任书记之后,才得以重新上马。
当下虽然才跨入新千年不久,双河县也是全省有名的经济欠发达地区,但乡下人消费不起不代表城里人不行,陈青鱼的鲜果采摘园大获成功。
后来,又丰富了鲜果种类,三年后,方圆三四里的“牛山”全部被开发,成了双河县“新农业工程”示范点。
现在的他,是在基层摸爬滚打十年后重生的他,冷静下来后,他很快想清楚姚广源趁机压这个项目的用意。
姚广源虽是牛山乡的一把手,但景青禾这个乡长根脚硬得很,背后颇有关系,所以姚广源知道,就算试点有成效,政绩也落不到他头上。
既然如此,一旦有了合理由头,姚广源不下手才不怪。
官员和官僚,完全是两回事,姚书记此举,是官僚的思路。
甚至,姚广源作为本土人,很可能早料到试点必定会受乡民阻拦,人家等的就是这一天。
“再等等,等明年……”
景青禾轻声说道。
陈青鱼眼神微沉。
明年,姚广源会出事!
虽然他靠关系得以安全落地,但还是被调去县水利局做了个党委成员,人没退休,政治生活却提前结束了。
陈青鱼站了起来:“禾姐你忙着,我去山头看看。”
“不许去!”
景青禾登时急了,“你给我回去休息!晚上下了班,我去接你吃饭。”
“不用不用!”
陈青鱼已是大步往外走去。
走出景青禾办公室的一瞬,他心里就在想——
明年!他等不了!
明年,二叔就会干下一桩天大的祸事!
本就因为年纪快要到站,政治余温日渐凉去的爷爷,在二叔那件事后,被迫妥协退步,彻底丧失了在江南省高层仅剩的话语权。
曾经在江南省举足轻重的省委三号院,终于垮了。
爷爷也在三年后郁郁去世。
前世,他也因此蹉跎在牛山乡,再也没能回省城,彻底失去了阿荷。
他必须要在明年之前,回到陈家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