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重……
太重了……
有什么压的他喘不过气……
站，站起来！
他得站起来，不然肯定会死！
濒死的意念冲破肉体的桎梏，玄云猝然睁开眼，眼前事物还未纳入眼底身体便先一步惊坐而起，起身的瞬间却又被一股重意狠狠压了回去。
玄云：“……”
这一下倒的有点猛，后脑勺着地砸的玄云眼前发黑，一阵晕眩。
意识恢复清明后，玄云没再立刻起身，而是尝试回忆发生了什么。
他秉了掌门令，下山历练，御剑飞行时见泽中大地有妖气便要去除妖……
可他还没来得及卜卦定位，便被背后一团大到可笼盖天地的黑影砸落，连人带剑被砸落！
玄云深吸了口气，他修道至此，虽不算强豪，但寻常妖邪也是不敢近身的。
如今居然在天上被生生砸落，决不可轻敌。
玄云屏住呼吸，缓缓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漆黑如铁的鳞甲，泛着冰冷银光，身躯盘结成一团，脑袋耷拉在最上面，随着呼吸规律起伏。
玄云眯起眼，这东西，小是小了点，但有点眼熟……
头似牛，角似鹿，口旁有须髯，唔，颔下无明珠，玄云伸手扣住它的下颌，极其随意地往上一掰。
嚯，有逆鳞。
是条真龙。
玄云手一甩，龙头“啪嗒”落回原处，他无言看着身上这一大坨，神情不明。
这龙趴在玄云身上睡地实在太过安逸，被玄云一阵折腾也没被惊动。
玄云伸手捂住心口，刚刚气竭而死的感觉是如此真实……
他沉默着看了又看，精准而果断地拧起面前这一坨的尾巴朝身侧重重一摔。
“砰——！”
落地巨响惊的周围鸟兽窸窸窣窣地跑快。
整套动作干净利落，玄云眼睛都没眨一下，仿佛只是丢开了片落叶，只是砸在地上的厚实闷响提醒这确实不是一片叶子。
龙甲坚实，被丢在地上的真龙不觉痛，但被砸地的轰响惊醒，利爪狠抓地面，身躯贴伏地面，警惕地逡巡四周，一转头，犀利的黑瞳和面色惨白气息不稳的玄云打了个对眼。
“……”
一人一龙相顾无言。
半晌，还是真龙先开口，他微抬起上半条身子，龙头昂然，嗓音低沉道：“凡人休要惧怕，我乃真龙，应劫落于此地。”
真龙心中盘算自己这番昂首低吟和言语作派，既讲明缘由又安抚了因窥见真龙容貌而惊恐万状的凡人，总不算辜负真龙气度。
可他忽视了一点，历劫失败后的身躯缩小太多了，只有寻常蟒类粗壮，他自以为的深沉像是夜市草头班子绷出来的皮影戏。
又见玄云的脸色实在难看，自觉贴心地补上半句，道：“不食人。”
玄云脸色惨白完全是刚刚被压久了的缘故，他微微喘息平复方才的窒息感，手在袖笼里掐算，突然一顿——算不出这条龙受了什么劫数。
但这不妨碍玄云下决定，他简短而精悍地陈述了前因后果，道：“你把我砸伤了，要赔。”
真龙享人间香火供奉，布司天地云雨，走哪都是被捧敬着，推崇至极，什么时候见过如此无礼之人，顿时目瞪口呆，惊讶太过甚至忘记发怒，难以置信到说不出个囫囵话，道：“赔，赔？！”
玄云自鼻间轻哼了声，道：“因果不偿，你以后历劫也定过不了。”
真龙彻底呆住了，他吹须瞪眼地看着玄云捂着胸口站起来，被砸伤狠了的模样不似作假，他又将火气硬生生憋回去，咬牙问道：“你知道我是什么吗？”
就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玄云一脸诧异，支着下巴自言自语道：“砸傻了么，不该啊……”
“！”
真龙瞳孔瞪大，死死盯着玄云，好像在思索从哪里下口比较好。
玄云根本不买账，慢慢站直，这龙也是有意思，旁人话都没同他说几句，他便快被自己给气炸了。
随着玄云的站直，一人一龙由平视变为玄云在上位的俯视。
“不白占你便宜。”玄云掸了掸衣袍上沾染的尘土，可那从天而降的重量，压的泥灰严严实实地镶满衣缝，根本掸不干净。
玄云：“……”
真龙瞥开脑袋：“……”
玄云瘫着脸捏了个除尘诀，语气平平，道：“你帮我把泽中的妖收了，我替你把珠子找回来。”
“珠子？”真龙下意识反问。
不等玄云回答，他紧忙伸爪摸向下颌，精壮有力的利爪一把，抓空了。
一人一龙：“……”
玄云有一瞬间怀疑起面前这玩意儿的身份。
世间真的会有如此蠢笨的百兽之长？
项下之珠的有无并非需要刻意触探才能得知，只是他太心急，此时意念动作捕捉发现确实不见了。
真龙项下之珠相当于修仙者的内丹，法力神通皆赖于此，如今却丢了……
这龙肉眼可见的有点慌，道：“凡，凡人，是不是你你偷——”
“呵。”玄云将他从头扫到尾，不屑地冷哼。
真龙幽深地看了眼玄云，顺着后者的视线看了看自己的身量，瞳孔随之骤然一缩。
这他娘的小成啥了！他是变蚯蚓了吗？！亏他刚刚还——
不活了！
玄云不知道这傻龙眼下内心激荡羞愤欲死，从腰侧锦囊中引出纸符，划开指腹，以血为笔将契咒画下，他舔掉余血，望着还在犹豫的龙，循循善诱道：“要不要找珠子？”
真龙见血瞬间，眸中飞快掠过一丝猩红，很快，以至于双方都没有察觉。
他突然感觉喉间很干，那抹消失在玄云唇角的血色让他萌生了渴意，他也想大口大口吞下许多的滚烫猩甜。
不，不止，他还想要更多的血肉……
鬼使神差之下，他点了点头。
玄云终于满意地笑了，他将符咒按在对方的额上，口中默念咒语，符纸光芒暴涨，随后慢慢消失，和真龙融为一体。
真龙的爪子又蠢蠢欲动，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一把僵住，但紧接着又把头颅高高昂起，不知在得意些什么。
玄云：“……”
气氛安静的有些诡异，这龙也不客气，结了契咒后理直气壮的把问题丢给玄云，道：“怎么找？”
玄云回想御剑时所见，泽中妖气汇集在西南处，离他们所在地并不远。
只是，玄云打量了下周围，这孽障会挑地方，落在了片深山老林，眼见乌云盖顶，一场大雨若是落下，方位只会更加难辨。
玄云看向地上的人形坑，终是没忍住叹了口气，若不是落地太狠，给他的剑压成一块废铁，不然御剑飞行还能快些。
他眯起眼，盯向毫无自知之明的始作俑者，突然弯了眉眼，毫不吝啬地夸赞道：“我竟不曾发现真龙须髯如此夺目……”
说着，伸手就要摸上去，这龙一路被玄云毫无敬畏之心地打击到现在，一时被夸顿觉重拾颜面，十分飘飘然，昂首骄矜道：“那是自然。”
玄云口中赞叹不绝，手上轻柔而坚定地缠上须髯，同时不动声色地绕至他的右侧，突然左脚踩在后者脊背上，右脚一个用力蹬下！
林中枝叶繁茂，地上枯枝腐叶湿滑异常，在玄云的一脚助力之下，龙身在空中滑出一道堪称圆满的弧度，直奔山下而去！
“凡人岂敢！”
这龙终于反应过来，破道士打从最开始就没将他放在眼里，怒意如油泼烈火，一发而难收，龙吟嘶吼震耳，林中百兽惊叫而出，趴伏于地呜呜哀鸣。
可下一秒永鄉却悲催发现没了龙珠，他甚至连体型都控制不好，悲愤交加之余只能嚎吼质问道：“你不是修仙的吗？剑呢？！”
玄云却十分冷静，道：“正在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