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天际放出一丝光亮。
祁南悄无声息地摸出房门,小心翼翼地朝楼下走去。
他别在腰上的银制手枪安上了消音器,枪口在昏暗的天光下泛着寒光。
祁南没多费力就找到了安置南宫世清的房间,小小一团的幼狼趴在床上,身上的伤口已经被处理干净。
只看它这副弱小的样子,根本没法把它跟南宫世清那个骄纵又残忍的男孩联系起来。
祁南冷眼看了它片刻,最终还是没有选择铤而走险对它下手。
祁南是很不甘心的,谁都不会喜欢大仇得报的临门一脚被人硬生生打断。
而且那人还是以一种轻描淡写的姿态来打断。
看着似乎可以侥幸钻个空子达成目的,但真的作出反抗的人大多都被江琅扭断了脖子。
江琅过往众契者的经历让他深知,报复南宫这件事情只能做到这种程度,至少目前只能是这样。
毕竟他没有资本,也没有筹码来反抗江琅。
祁南悻悻地退出房门,刚想老老实实为江琅准备好早餐,然后就出去工作了,结果一到厨房他就看见有道鬼鬼祟祟的身影在往一堆瓶瓶罐罐里装东西。
祁南定眼一看,是苏如许,他就跟老农进城采购似地,背上背着个大麻袋,不断地把倒腾好的玻璃瓶罐往麻袋里塞。
祁南还没出声,苏如许已经发现了他,并迅速把瓶罐一股脑地堆近了麻袋里,两眼一弯,笑容无辜:“哈哈哈!早上好呀祁哥!”
祁南无心过意别人的事情,应付一笑,侧身过去开火热粥。
一旁的苏如许没什么动静,祁南以为他已经离开了时,苏如许突然试探着问了句:“你起这么早啊?”
祁南看了一眼他无辜中带着点心虚的眼神,这人显然是摸透了江琅的作息,趁着江琅熟睡这段时间偷摸搞事情。
祁南眸光微敛,点了点头:“再有半小时江琅要起来吃饭。”
苏如许迅速心领神会,抱了个拳:“以后有机会,我帮你起早熬粥!”
祁南不由一笑,背过身去料理食材,任由苏如许悄咪咪地退出厨房。
结果过了一会儿,扛着大麻袋的苏如许垮着一张脸又回来了。
他试图跟祁南套近乎,样子像在搞传销:“诶,祁哥,你想延年益寿不?”
祁南分神瞥了他一眼,看出这人是想搞事情拉他下水,祁南淡声直白地拒绝他:“我不想作死。”
“害!”眼见祁南是个明白人,苏如许厚着脸皮黏过来,“我没作死,也没想祸害你……”
“那什么……我亲哥病了,那个半身不遂!对,现在爬不起来了!我就想翘一会儿班回去料理一下他的事情,但是吧,我不会开车,摩托车江哥上锁了……”
“你就捎我一段路成吗?出去这片我自己打车,我保证快去快回,不拖累到你!”
苏如许说的情真意切,眼里还泛着泪光,祁南犹豫了一下。
契主未成年时,契者需要寸步不离。
所以即便是家里出了重大事情,契者也是不被允许回家的。
苏如许眼看有点戏,直接从大麻袋里掏出一罐绿色的汤水:“哥,这你拿着,延年益寿!强身健体!”
“……”
祁南合理怀疑这就是苏如许昨天晚上说的,他炖的,少首领掉下来的现成残肢,的汤。
帮人出去一趟跟喝炖少首领的汤可就不是一个程度的事儿了,祁南推开了苏如许递过来的罐子,看着粥热得差不多就关了火:“走吧,送你一程。”
苏如许连声道谢,祁南取了车钥匙,意有所指地回道:“不谢,互帮互助而已。”
苏如许连连点头:“明白,哥!”
虽然明白江琅不会因为这种事情为难自己,但挂好安全带的那一刻,祁南还是突然有些心虚:
江琅应该不会发现自己偷开他的车还偷带了人走……的吧?
回市中心的公路上,祁南正襟危坐地握着方向盘,江琅坐在副驾驶上,慢条斯理地喝着粥,怀里揣着小黑猫。
而苏如许安静如鸡地坐在后座上,旁边还坐着个揽着枕头昏昏欲睡的少首领。
“好了,前边路口停车,让他俩打车去吧。”
江琅微微抬眼,指了指前方。
祁南嗯了一声,废话不多说地停车、开车锁,然后看着苏如许如释重负地扛着大麻袋和少首领下了车,头也不回地撒丫子跑远。
车上只剩下一人一鬼一猫,空气似乎都凝滞了起来。
祁南有些忐忑:“您要去哪里呢?”
江琅吭噔一声合上了他精致的小饭盒,泛着湖绿色幽光的眼瞳直直看向祁南:“你还没有想好对我的称呼吗?”
祁南面色沉重了一会儿,忍着羞耻感讲:“少爷,您要去哪里,公司吗?”
江琅假装没有看到祁南的艰难,转过头去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今天的粥为什么不熟?”
祁南正严阵以待好第一时间调车送走江琅,一听这话,他愣了愣,而后道:“那银鹭八宝粥……”
不热也是熟的啊……
而且,您不是全喝上了吗……
更而且的是,您不是分不出食物冷热来吗……
江琅又哼了一声,显然是对祁南的工作态度很不满意。
祁南连忙补救,从外套兜里掏出大把辣条奶糖牛肉干火腿肠递给江琅。
虽然人类的食物对江琅来讲不能饱腹,但却能消除他的饥饿感,让他不至于想啃人脖子。
祁南每天都会准备好各种小零食揣兜里,见到江琅就进行不定时投喂。
江琅一看里边有自己喜欢的辣条,摸摸索索地拿走拆开,面无表情且优雅从容地往嘴里塞。
祁南则把剩下的小零食重新放回兜里。
等江琅吃完了一整包辣条,才微微心满意足地开口道:“去你宿舍,待会我自己开车回来。”
因为刚吃过辣的,江琅的嘴唇更加艳红。祁南的视线不自觉地落在他的唇瓣上,而后不着痕迹地移开,并递了张纸巾过去:“好的。”
江琅擦过嘴唇,望着车窗上的照影愉悦地勾了一下嘴唇,手上也摩挲起了小黑猫柔软的后颈。
祁南虽然不太能看懂江琅的情绪,但他多少能看出江琅这次对他又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甚至可能都没举起来。
江琅对他越来越宽容的态度属实是让他有点受宠若惊了。
祁南开车的间隙又想了一下,江琅好像一直就对他挺宽待的。
除了一开始把他认成了南宫世清,差点把他脖子扭断。
江琅一直以来的温和对待让他忍不住想放肆一下,偷偷背着江琅把仇给报了。
祁南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眸光敛深。
等到了他的宿舍楼下,祁南象征性地客气一下:“您要进来坐坐吗?”
江琅兴致不高的眼睛亮了亮:“可以吗?”
祁南看着他整理衣装随时都能抱着猫下车来一场时装秀的架势,顿了顿,摸出了手机:“我看看队友在不在楼上。您也知道,他们对您比较热情。”
江琅兴致不高的眼睛彻底没了兴致,挥了挥手:“你走吧,今天不是还有个综艺要录。”
祁南乖巧懂事地没有强行挽留,利落地下了车准备要走。
江琅摇下车窗来叫住他:“祁南。”
祁南停下:“怎么了?”
江琅把手里的小黑猫举高:“你不喜欢吗?”
小黑猫配合地喵了一声,声音细软很招人怜爱。
但关键是被两双湖绿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看,祁南有种被大号江琅和小号江琅一起凝视的错觉。
祁南呼吸一窒,干笑道:“不会啊,它很可爱。”
“那你摸摸,”江琅把小黑猫又举高了点,猫的身体几乎遮住了江琅的下半张脸,他露出的眼睛更加神秘惑人,“它的毛很软。”
祁南又返回去摸了一把猫,赞同道:“是很软。”
“那你常回来摸摸它吧,”江琅自下而上直直望着祁南,明丽的初阳下,他的面容更加明艳,似乎连带着表情也更加明晰,“他喜欢你。”
祁南又是觉得呼吸一窒。
被对方这样直勾勾盯着,举着小猫求夸奖求摸摸,怎么都会有点纯情加暧昧的感觉。
但换成江琅这张没什么情绪的脸,祁南只觉得脊骨生寒腿骨打颤,顺便合理猜测一下江琅这一举动里的暗示与深意。
这是让我下次回家把猫粮也准备好的意思?
还是在暗示我今天没给小猫热碗八宝粥?
祁南满脑袋莫名其妙地点了点头,满腹心事地乘上了电梯。
还是说……
祁南觉得自己猛然发掘到了华点。
难不成江琅这一百年喜欢上了养猫,提前提醒他一下做好面对一窝又一窝小猫的心理准备?
祁南越想越觉得不无可能。
据相关人士江教授,绝对真实地透露,江琅每过个一二百年就会极其痴迷某件事情:
“有一阵子他特别喜欢捉鬼除妖,披着个大紫袍,拿着罗盘背着剑地走南闯北除魔卫道。”
“又有一阵子爱国情怀上来了,背着步枪扛着炮地就去上战场打仗去了,每天我都得去战场上给他‘拖尸’。”
“还有几年跟我说他要依靠生物技术把自己改造成人,一头扎进实验室十多年没出来,最后倒是成功了,一下子瘪得跟个老黄瓜似地,还是我见状不对连忙又把他初拥成吸血鬼。”
“最近这阵子,不嚷嚷着做人了,又迷上开公司赚钱了,这我才舒了口气。”
祁南掰着手指头算了算,“赚钱”的这一百年眼见到期了,所以又无缝衔接上“养猫”了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