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运舟这般想着,于是转身就朝羌无可击去初作。
初作势如破竹般飞向羌无可那边,但在离羌无可仅仅只有一公分的时候停住了。
羌无可伸手,往外一推,初作便重新回到将运舟身旁。
目光沉沉,此时的羌无可是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脸上带怒意。
他道:“你想杀我?”
虽然是在问,但落字是下沉而肯定的。
将运舟也不避讳,点头,“杀了你这个地府之人,好掀起一场波澜壮阔的惨案,到时候本座名扬六界,一定去你坟前庆祝。”
羌无可眼睛一眯,瞬移至将运舟面前,没等将运舟动手就抬手掐住了他脖子。
手上没用力,似乎只是给将运舟一个警告。
他一字一句道:“上神怕是忘了,自己身子弱到如今这般田地,杀我,你还没有这样的机会。”
将运舟冷笑,眼尾通红,“可切云地官也忘了,你的招数是我教的。”
“所以才治得住上神。”
“放你大爷的狗臭屁!”
将运舟嘴上逞能,但心里再清楚不过。时间过了太多年了,长到这六界早就换了新风云人物,就凭如今一个只剩下一半法力的凌阳神,再如何也掀不起当年那场战役,也同样打不过面前应当称自己为师尊的徒弟。
他没再说话,只是望着羌无可。
羌无可脸上怒意随着将运舟的眼尾泛红而缓缓消失。
最终松开手,握住了将运舟指尖,一如当年将运舟领着他上山一样。
低头,恢复至先前的不咸不淡样子。
呼吸不畅的将运舟也推不开羌无可,此刻真气乱窜,窜得他心烦意乱。
咳了几声终是被真气打出了血。
方才羌无可给他注入的那些真气全部白搭。
将运舟抹了把唇上的血,愤愤道:“你可真是本座的好徒弟。”
恶心人也不带这样恶心的,非得跟他争个高低才罢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像能要了他命一样。将运舟想着,不过如果真要羌无可略过这事,那他就不是羌无可了。
摇了摇头,将运舟就要往前走,只是感觉到手边有一丝重力在拉扯自己,他低头一瞧才发现羌无可的手指还攥住袖角不肯放。
撇了撇嘴,将运舟警告,“放手。”
见羌无可还是没有一丝松动的态度,将运舟现在不止生气还有点无奈。舌头抵在牙床上,奋力一扯。
将运舟再次骂道:“什么狗屁切云地官,就是一个长不大攥人袖角的奶娃娃。”
他向来口无遮拦惯了,也不看人脸色说话。这次当着羌无可的面更是愈发放肆,也不顾羌无可愿不愿意听这种话,反正将运舟自己说的爽就行。
走了一段路后,将运舟才停下,微微侧过脸用余光瞧身后的羌无可,见他还想刚才一样木木站在那。将运舟回头,抬脚时听见一声“救救我吧”。
动作一下顿住,将运舟猛地转身就看到身边人群拥挤,皆瞧不清模样,就连身形都极其难以辨认。唯有不远处的一个女孩跪在地上,她的面前躺着一个男人,闭着眼,脸色苍白。
“亦司……”将运舟喃喃道。
他朝亦司走去,仔细端详着她的容貌,这是七岁的亦司。
亦司抹了一把眼泪,没开口。她跪在人群中,卖身葬父。
没有卖惨亦没有哭喊,只是跪着流泪,带着一股子倔气。
将运舟走过去,红色衣裳落在亦司视野里。
亦司抬起头,见到一位如同天神的人降临世间。他眸子平静,唇边带着一丝凉意,可周身散发出来的气质就是令人忍不住想依靠他。
“先生。”亦司喊出这两个字。
她总觉得用公子唤他俗气,唤官人又太过媚气,思来想去还是用了先生一词。
许是这样的一个人,是天生位于他人之上的。
将运舟在听见亦司唤自己,不免有些心情沉重。当年在这长京街带亦司回不忘山时,亦司叫他的第一声便是先生。
垂眼视线落在面前的尸首上,将运舟问:“卖身葬父?”
亦司怯生生的点头,她刚要开口就见另一道身影走近。
“多少银子。”羌无可问。
“十、十两……”亦司回答。
羌无可听完就从自己腰间钱袋掏出银子递给亦司。
将运舟不懂了,他买亦司何故要这人掏钱,更何况刚才都那样的怎么还跟上来?!不知道现在的情况的境,多一人接触就多一分危险是不是?!
推了羌无可的手,将运舟道:“你给钱做什么?”
“上神有钱?”羌无可反问。
而后在将运舟的沉默下把钱递给了亦司。
亦司接过后指尖都有些抖,眼水蓄在眼眶就是不敢哭出声。
突然,她对着将运舟磕头,一下比一下重。
“谢谢先生博爱,谢谢先生!”三下过后,亦司顾不上额头上的血和污渍,只是用袖子抹了把袖子,对将运舟说道:“先生若是不嫌弃,婢子一定照顾好先生——”
“呐呐呐。”将运舟打断亦司的话,他伸出食指轻轻摇着,而后指向羌无可,“不必伺候我,往后便随他一同唤我上神吧。”
亦司重重点头。
.
在将运舟的帮助下,亦司还替父亲立了碑。
将运舟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鬼使神差的朝这个境中的亦司走了上去,或许是不想亦司在境中也得不到心中所愿吧。
埋葬完亦司父亲后,按照先前,将运舟是要带着亦司立马回不忘山的,毕竟当时不忘山上还有个小兔崽子等着自己。现在不用了,小兔崽子本崽现在就在自己身旁站着,还颇为注重细节的给自己幻了一身衣裳,连同发冠都换了。
一身的蓝色竟能让平素雷厉风行的切云地官显的平和甚至有那么一丝不可言喻的温柔。
“上神先前所言。”羌无可道。他靠近将运舟,依旧是语气没有波澜,“本官全权当作胡话,只希望上神时刻记住,你我如今站在一条线上跳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将运舟:……
不得不说羌无可说的是有道理的,但是将运舟就是不想承认错误。
不耐烦地回了句,“知道了。”
而后专心看亦司跪拜父亲。
羌无可手里也拿了支香给亦司父亲鞠了一躬后回首望将运舟,见他站的笔直。羌无可敛了敛眼,转身将香递给亦司。
他忘了,神是凌于世人之上的,就算是一位堕神。
神是没有怜悯心的,他救人仅仅只是为了积攒功德。
待亦司一切弄好后才转过身看向将运舟,她看了眼天色,已近黑暗。
攒了许久勇气还未开口便听到将运舟笑着问:“想待在家最后一晚?”
亦司一愣继而点头。
将运舟答应的也爽快,大手一挥转身就走。
一行人走到亦司家中,家里十分简陋,只有一间杂物屋和一张小床。
小床向来是亦司睡的,而眼下也只能让将运舟他们住在杂物屋。
杂物屋与亦司睡的床只有一扇门的距离,算是唯一的遮挡物。
将运舟抹了把桌子摩挲几下指尖,也不客气坐下。
他都累坏了,要是重来一次,他一定一定离羌无可远远的。
亦司手脚也勤快,给将运舟和羌无可倒了水后就要去煮饭。
将运舟哪能让一个小孩煮饭给两个大人吃,喝完那口茶就开了口,“羌无可,做饭去。”
茶都没喝上的羌无可露出狐疑的眼神,眨了眨眼在将运舟威胁的目光中放下杯子去做饭了。
亦司还有些良心不安,不停张望厨房。
“莫要管他,随他去倒腾。”将运舟云淡风轻的说道。他淡定喝下这碗茶后,抬眼定定看向亦司,眼底尽是探究的笑,“亦司?长京人氏?”
亦司愣了下神,点点头称是。
在听到亦司说是的时候,将运舟脸色骤然冷了。
眸子十分凌厉,他拍桌子呵斥道:“撒谎!”
初作自袖中钻出,长出无数白絮丝,直直往亦司奔去。
将亦司绑住,束缚着她丝毫动弹不得。
初作把亦司摔在墙上,而后跌坐在地上。就见亦司嘴角带着血,望着将运舟的眼神愈发楚楚可怜。
里间走出来的羌无可手上还端了个破盘子,一见这情形立马明白了什么。
他望向坐在位子上的将运舟,道:“你故意的。”
将运舟摇着头,从羌无可杯子里倒了一半的水在自己碗里,又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才露出满足的眼神。
“也不全是。主要是她太猖狂了,想带我们过来耍小心眼。”
羌无可瞥了眼杯子又逼自己移开目光,看向亦司。
眼神与亦司对上,只见亦司忽而朝羌无可道:“切云地官,您救救我。”
将运舟淡淡道:“不必挣扎了,切云地官不和你们一派。”
羌无可没有出声,他就是觉得眼下的亦司很不对劲,不像是外人假扮但又带着一股邪气。
就在羌无可唤出噬魂鞭的时候,亦司突然道:“糖葫芦。”
羌无可的脚一怔。
“白水牢。”亦司又道,她当着二人的面变回了现实的模样,望向羌无可道:“每月初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