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莱把江远辰拽到监控死角，咬牙切齿地问：“你真的是给陆星河当家教？”
江远辰靠墙站好，在听到魏莱的质问后，少年缓慢歪头，大大的眼睛里满是疑惑，“嗯。怎么了？”
魏莱戳着江远辰脑门，“你知道陆星河为什么退学吗？”
江远辰摇头，“不清楚。”
魏莱搓搓脸，下了很大决心似地抬头，盯着江远辰的眼一字一顿地说，“他，喜欢男的，纠缠他们班的文艺委员，才会被学校勒令退学的。”
江远辰认真地和魏莱对视，在他说完后，呆呆地点了下头，“哦。”
少年平静的反应让魏莱有点摸不着头脑，他快速重复一遍，又问：“你听懂了吗？”
江远辰把脸藏在宽大的卫衣中，闷声道：“听懂了，然后呢？”
魏莱烦躁地刷着校园网，顺口问了一句：“什么然后？”
江远辰把脸抬起来，笑得很灿烂，“一个男生喜欢男生，其余的男生就该躲着他，孤立他吗？”
魏莱：“我没有歧视陆星河的意思，我说的是纠缠，懂吗，江远辰你还记得咱俩刚见面的时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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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远辰和魏莱的初见，始于初三寒假，一个平平无奇的夜晚。
彼时，京州傅氏集团还没有来梧桐市投资，东城区的基建还很差，江远辰每次在少年宫学完舞蹈回家时，都要穿过一座很长很宽的破烂菜市场。
小贩们下午六点收摊后，市场管理员会把灯关上，这座宽敞且没有监控的菜市场，顺理成章的被地痞流氓们当成打架谈判的风水宝地。
往常江远辰在七点左右就能回家，但那天他因为不在状态被加练，离开少年宫时已经是晚上八点钟，菜市场聚集了很多混混，江远辰想退出去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漂亮的江远辰被混混们当成女生围了起来，手电筒的光照得他睁不开眼，只能低着头被别人上下其手，江远辰鼓足勇气说自己是男生，混混们大失所望，暴力地抢走了他身上的零花钱。
江远辰本来以为自己安全了，可不知道谁说了一句男的也不亏，说着要来拽江远辰的腰带，直到有人喊了一句“警察来了”。
在一片混乱中，江远辰觉得有人握住了自己的手，他下意识地跟着对方跑了出去。
男生确认流氓们没追上来，气喘吁吁地说：“你下次别在那儿走了。”
惊魂未定的江远辰说不出话，只是点头，少年坐在他身边，靠着路灯杆使劲喘，断断续续地问，“我叫魏莱，你叫啥？”
“江、江远辰。”
魏莱按按鼻梁上的创可贴，然后伸出手，“交个朋友。”
江远辰看看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小心翼翼地回握，“谢谢你。”
后来两人说了一下年龄，魏莱想逗江远辰，让小自己半岁的江远辰叫哥哥，没想到他真的喊了，把魏莱臊得不行，“啊呀，既然你喊我哥哥，以后我就接送你吧。”
再之后，江远辰在少年宫下课后，准能在门口看见魏莱，俩人跳上小电驴，嘻嘻哈哈地回家，偶尔也会有人来找江远辰的麻烦，都是魏莱出面装凶把他们吓走。
今年，是魏莱保护江远辰的第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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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远辰：“记得。”
魏莱揉揉江远辰的脑袋，柔声道：“哥是怕陆星河对你有别的意思，你在他家里做家教，如果他纠缠你，你能处理好吗？”
江远辰想起陆星河对自己的捉弄，摇摇头，诚实地回答：“不能。”
魏莱：“所以呀，把家教辞了吧，听哥的话。”
江远辰绞着手指，支支吾吾半天，还是没跟魏莱说自己打过陆星河，有把柄捏在他手里，他拒绝掉魏莱的提议，用新借口搪塞：“听说京州的消费很高的，我要攒生活费。”
魏莱搓搓脸强迫自己冷静：“这样，暑假我也去打工，赚来的钱都给你，行不行？”
江远辰还是拒绝。
魏莱逐渐烦躁，语气变得生硬：“为什么？”
江远辰瞄魏莱一眼，快速把视线挪开，小声道：“你又不是我亲哥，我不能用你的钱，而且我需要很多钱。”
“所以你就待在陆星河身边，用他的钱？”魏莱攥住江远辰的卫衣大力地扯，恨铁不成钢地问，“还穿他的衣服，江远辰你到底怎么想的，你知道他会带来多大麻烦吗？”
江远辰拍着魏莱手背，小声抗议着，“你松手呀。”
魏莱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叮铃铃。
江远辰小声说：“上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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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莱气冲冲地离开后，江远辰小心抚平衣服上的褶皱，然后小跑着回班，班里的气氛一反常态的沉默。
江远辰在黑板上写下值日表，以及上周老师安排要交的作业后，安静坐在讲桌后面自习，手机提示音突然响起，江远辰慌忙按住口袋。
他还不怎么会用这款手机，手忙脚乱地找静音键，屏幕被唤醒后，一条班级小群的信息展开：陆星河是谁？
江远辰点进去，发现同学已经把这条信息撤回了，他疑惑地望向那名同学的座位，后者恰巧和他对视，又心虚地扭开头，慢慢趴下去装睡。
江远辰对着台下的同学笑笑，随后拧开笔帽继续做题。
班级新建的讨论组再次活跃起来。
果然多@真知棒：“大群里面乱说话，班长还在呢，你要死啊？”
真知棒：“所以陆星河到底是谁？”
星冰乐@真知棒：“陆家的大少爷，喜欢男的，听说跟班长是一对。”
彩虹糖@星冰乐：“不好说，我觉得班长不像。”
星冰乐@彩虹糖：“我有实锤，我有一朋友就跟陆星河住在一个小区，前天他给我拍视频了，你们看看视频里的那个人，是不是班长？”
星冰乐发送了一条视频。
真知棒：“我焯，班长好猛。”
彩虹糖：“这不对吧，怎么看都是班长给了陆星河一耳光啊？”
星冰乐@彩虹糖：“你这就不懂了吧，这是小情侣打情骂俏呢，你想想陆星河什么身份，被咱们班长打一耳光，怎么不反击？那肯定是因为爱啊。”
真知棒：“我觉得这瓜不熟。”
彩虹糖：“同意。”
糖葫芦：“假瓜。”
星冰乐：“切，今天放学我就去找余乐去。”
真知棒：“？”
彩虹糖：“细说？”
糖葫芦：“展开讲讲！”
星冰乐：“就是被陆星河骚扰的那个人啊，我跟他是发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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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星河怕江远辰耍赖，提前一个小时出门，在路边买了碗热干面边吃边等，他还是开着那辆豪车，很好认，魏莱没有犹豫，走过去拍拍前挡风。
陆星河挑起面条又放下，用筷子对着他指指点点，“魏、魏什么东西来着，哦，魏莱。”
魏莱：“你认识我？”
陆星河嚼着面条，含混道：“你本人比照片丑多了。”
魏莱上下打量陆星河：“你比传说中混蛋多了。”
陆星河把空碗甩在车顶，他盯着面色不善的魏莱，缓缓地打了一个饱嗝，“那你找我这个混蛋，有什么事？”
魏莱：“离江远辰远点。”
陆星河听完，整个人极夸张地往后仰，“哇——威胁我？”
魏莱：“嗯。”
陆星河挠挠头：“我要是不呢？打我？”
魏莱捡起半块砖头，干脆利落地砸到豪车的前挡风上，“离江远辰远点。”
陆星河退到后挡风，声音很轻佻：“这块贵，砸这块。”
说完，他点点自己的太阳穴，“我脑袋比这台车贵，你砸这儿也……”
乓！
魏莱顺势把沾血的砖头揣在兜里，居高临下、冷冰冰地盯着陆星河：“离江远辰远点。”
板砖来的太快，以至于小少爷一时没反应过来自己被打了，他坐在地上，茫然地摸摸头顶，温热触感和一瞬间炸开的疼痛，让陆星河痛得喊起救命。
魏莱甩甩震得发麻的手：“离，江远辰，远点，好吗？”
陆星河：“救命啊！”
魏莱：“江远辰很傻，家里很穷，比他漂亮的也多的是，没什么利用价值，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离他远点，对你，对江远辰都好。”
乓！
砰！
不抗揍的陆星河缩成一团，魏莱伸手去拽他胳膊：“别挡，我就打你头，手机，拿出来，他妈的，你给谁打电话呢？”
陆星河疼得死去活来，扯着嗓子喊：“救命啊，江远辰，江远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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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星河的电话打进来又挂断，满头雾水的江远辰以为小少爷打错了，或者又在调戏自己，索性关掉手机，专心学习。
课间，江远辰伸伸懒腰，趴在桌子上直犯迷糊，这两天他的精神高度紧张，在陆家借宿的两晚，睡得都很不安稳。
上周拜托江远辰做值日的同学跑上讲台，递给江远辰一张汗津津的红钞，他双手合十，态度诚恳地道歉，“我今天迟到了，没来得及给班长买奶茶，班长拿着去买吧，哦，不，不用找了。”
江远辰看看皱巴巴、汗津津的钞票，又看看神色忐忑的同学，温温柔柔地说：“干吗呀，没关系的，是我自愿帮你的，又不是为了你的奶茶，而且，校门口的奶茶只要两块钱，你给我一百干什么呀。”
“班长……”
“好啦，快拿回去啦，不然我生气啦。”
“嘿，谢谢班长，班长真好——”
这时，靠窗的同学缓缓举手，“班、班长？”
江远辰循声望去，“嗯，怎么啦？”
同学咽口唾沫，“班长你听，是不是有人在叫你，还在喊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