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缘是午休惯例在实验楼后面抽烟时才看到微信通讯录那里多了个红色的“1”的。随手点开,对方昵称YZ,好友申请备注:你的同桌。
眉心小幅度地抽动了一下,姜缘随手划走,正巧苏奥过来搭他肩膀,探头看了一眼:“别啊,同桌一场这么见外?”
姜缘无语地瞄他一眼,脸色十分露骨,心情直接写在了脸上,左脸一个显而易见的“麻”,右脸一个大写的“烦”。
宋予也凑了过来:“同桌?转学生干嘛了?”
苏奥说:“加缘哥好友呢。”
宋予:“我猜猜,缘哥是不是给转学生上了一堂课叫‘社交滑铁卢’?”
苏奥笑喷。
“加上呗,”宋予说,“好歹都是一个群里的兄弟。”
姜缘:“……一个群?”
宋予:“啊,你不知道?”
搂着方若瑶靠在人肩膀上打游戏的陶安然“嗐”了一声:“他知道啥啊,睡了整整四节课。”
“不是吧,”有人假模假样地嚷嚷,“怎么就困成这德行了,缘哥你不参加集体活动就算了,这是抛下我们自己嗨了两天?”
姜缘不置可否。
“那你是不是也不知道最后一节跟隔壁职高篮球队约架?去吗?”
小团体里有个哥们的表妹在职高学幼师,还没分化,但长得特别漂亮,是职高公认的校花,最近被篮球队的一个alpha缠上了,怎么甩都甩不开,被堵了好几次。那人风评很差,家里有点钱私生活混乱不堪,最差劲的是经常对交往对象施暴,这哥们就放话出去,今天下午五点钟在附近一个偏僻的小公园约架。
睡了一上午,姜缘感觉自己错过了很多事。
他痛快点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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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最后一节语文课,语文老师是个年近五十的男性beta,说话温温吞吞的,性格也佛性,上课了往讲台上一坐,打开多媒体放PPT,一堂课基本都不怎么抬头。
教室最后几排空了四五个位置。
言琢视线从身旁空荡荡的桌椅上收回,他打开微信群翻了翻聊天记录,又在地图APP里大致查了下附近几个公园的位置,收了几本书和课堂作业在书包里,悄无声息地起身,微微弯腰从后门走了出去。
“……言琢。”
刚走到楼下,身后有人语气迟疑地叫住了他。
言琢回头。
方若瑶双手拽着肩膀上书包的肩带,朝他走过来。
她神色是不确定和惯有的腼腆,微微歪着头问他:“言同学,你去哪?”
言琢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她。
手指局促地抠了抠肩带,方若瑶声音很轻:“我想去找安然和缘哥他们,你……要不要一起?”
沉默片刻,言琢点头:“好。”
他转身大步往前走去,方若瑶似乎放松了些,声音里带着点无奈的笑意:“走这边啊,你打算从正门出去吗?”
言琢脚步一顿,转过身来时尴尬的表情一闪而过,却仍旧被方若瑶看在了眼里。
方若瑶带着他从操场一角的墙根翻墙出去,动作娴熟利落,很明显不是第一次。
出了学校,街对面有个奶茶店。方若瑶走过去点了一杯阿华田一杯百香果茶,回头问言琢:“言同学你喝什么?”
“……不用。”
看他一脸漠然,方若瑶弯起眼睛笑了:“不用着急。”
言琢:“……”
“有缘哥在,不会有事的,”方若瑶说,“缘哥很强的,以前我们初中有个跟缘哥结仇的同学,他初三分化成alpha,听说那人信息素等级有A级,缘哥等级才F级,我亲眼看到那人想凭信息素压制报仇雪恨,最后还不是被缘哥按在地板上摩擦。”
方若瑶说这些事时眼睛很亮,那种眼神并不陌生,是一种类似于粉丝对偶像的膜拜。
视线从远处转到言琢身上,方若瑶笑容淡了一点。
“缘哥看起来很冷,其实是个很好的人,只是很多人只看得到表面,什么都不知道却还要站在道德制高点评价别人。言同学,希望你能一直待在群里,能一直跟缘哥做朋友。或许他会拒绝你,也会做一些不讨人喜欢的事,但千万别生气。缘哥就是这样,我们也是花了好久才被他接纳的,缘哥虽然嘴上不说,但对朋友绝对没话说,以后你会知道的。”
“……为什么,对我说这些?”
奶茶做好了,方若瑶接过袋子,边转身往前走边说:“因为你早上借外套给缘哥了啊。”
没有先入为主的偏见,哪怕只有一个人,方若瑶也希望能在他被流言蜚语误导之前,把这个人拉到姜缘的阵营里来。
拜方若瑶散步一样的速度所赐,他们走到小公园的时候,约架早就已经分出了胜负。
夕阳的余光里,一群校服灰扑扑的少年坐在花坛和长椅上嘻嘻哈哈地聊天,绘声绘色的描述自己刚才被其他人错过的勇猛。
陶安然第一个看到言琢和方若瑶,她头发有点乱,但身上没什么打斗的痕迹,显然即使是个alpha,其他人也在打架时照顾了她。
陶安然朝方若瑶招了招手:“让你乖乖上课,跑出来干嘛?怎么还把言哥带来了?”
方若瑶没有辩驳什么,把插好吸管的阿华田递到陶安然手里,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一群人纷纷跟言琢打招呼,言琢的视线却只停留在姜缘的身上。
被注视着的少年坐在花坛上,一只脚踩着花坛的边缘,小臂搭着膝盖,另一只手夹着香烟递到唇边吸了一口。
他唇边的脸颊泛红,嘴角有开裂的痕迹,从伤口里洇出浅淡的血丝。手背上之前结痂的伤处也崩开了,搭在膝盖上的手多了一道细长的伤痕,一滴血珠在冷白色的皮肤上划出一线血迹,沿着指尖滚落。
似乎感觉到皮肤上的痒意,姜缘眯着眼看了一眼,反手就要往衣角上蹭,比他更快的,是连格挡都来不及的修长手指,稳稳地握住了他骨节突出的手腕。
姜缘往后抽了抽手,却意外地发现根本抽不动,他蹙着眉脸色不善地抬眼看向言琢,对方却早已收回视线,单手将书包从肩膀上拿下来,放在支着的膝盖上,拉开拉链从里面掏出一包纸巾来。
血迹被避开了伤处轻轻擦掉,言琢金色的睫毛微动,他压下眼底涌动的情绪,抿着唇抬起眼来。
“在这里等我,”说完转身,走出两步后又似乎不放心地回过头来,“别走!”这才大步离开。
留下一群人不明所以,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