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看在席徵认真为他处理伤口的份上,他就先不找茬了。
他其实挺懒的,懒到看什么都无所谓,还活着就行。
所以他能看出席徵是个有故事的男同学,但也懒得探索到底是什么故事。
总之不能是喜剧,他也不想看别人的悲剧,他能把他自个儿这出闹剧活明白了已经很不容易了,而且他也不是那种会用“我很惨但别人更惨”来安慰自己的性格。
站着上药实在太难受,凌晟又摸出把钥匙把里间的门打开了,带人进去后关上门拉上帘,坐床上等着人伺候。
席徵手法娴熟得让凌晟觉得他就是干这个的,医保不好卖了还能开个诊所。
他跟席徵都属于在沉默中灭亡的类型,一直到席徵往他脸上喷了两下消炎药做本次疗伤收尾,也没人说一句话。
“疼疼疼疼……”
“老师不在,先忍忍。”
“又不在,病房锁着,你先坐板凳上吧。”
呼啦啦进来好几个人,听声音是两女一男,abo不确定。
受伤的是个女生,嘶嘶地喊着疼,另外两个安慰她。
凌晟没有听墙角的爱好,站起来就要出去,结果外面不知道说到哪儿了,突然带了他的大名。
喊疼的女生说:“好疼啊……我崴个脚都这么疼,你说凌晟之前伤得那么重得多难受啊。”
凌晟本人:……哈?
他看向席徵,这人果然一脸正经里含着不正经的表情看着他,唇角似笑非笑。
他想了想,后退两步,坐回床上。
以他在这所学校惊天动地的地位,席徵以后还会听到很多类似的传言,他拦得了一回拦不了两回,何况他也没想拦着。
“还能有多难受,顶多一天,他们顶级alpha恢复的那么快。”男声说。
“你放屁,”另一个女生声音拔高,“顶a只是实力强长得帅,又不是不知道疼,你不知道能不能别胡言乱语。”
凌晟点头,说的在理。
确实帅。
“是是是,他确实牛逼,让人捅了两刀第二天还继续上学,也不知道多求知若渴。”
“闭嘴吧菜鸡,等你拿了年级第一再酸。”
“别吵了,凌晟也听不见,”受伤的女生叹了口气,特别可惜地说:“他真的好帅啊,又帅又有个性,成绩还好,也不知道女朋友是什么样的人。”
还没出生的人。
凌晟回答。
席徵又对他挑了挑眉。
“反正肯定不能是你,”男生嘴欠,“他肯定是一个月换八百个对象的渣男,顶A易感期的情绪不稳定,说不定他还有暴力倾向呢,你们就知道看脸,真摊上这样的哭都没机会哭。”
“操!王峭你是不是欠打?”
……
凌晟点头,王……峭,好名字。
外面的仨人没等到老师,没一会儿就走了。
刚才听得太入神,凌晟一偏头才注意到席徵的目光。
“你再这么赤|裸地看着我我会觉得你想成为我这个月的八百分之一。”凌晟说。
席徵收拾好碘酒棉签,“很明显?”
凌晟站起来,照了照镜子,脸上的伤依旧帅气逼人,没有乱七八糟五颜六色的碘伏,席徵是个手艺人。
“你是不是想问,是什么让我这个从来不听课的人身负重伤还来上学?”凌晟问。
“是。”席徵一点也没犹豫。
凌晟指了指右边腰侧,说:“跟我哥打架伤的,也没伤多深,就缝了七八针。”
席徵:“你跟你哥为什么这样?”
过了会儿,凌晟才回答了一句:“因为爱。”
席徵开门的动作一顿:“爱是互相伤害?”
凌晟咧开了嘴,笑得无所谓:“是啊,不过我跟我哥打架从不打脸,这是约定,知道吗,他那两刀,一刀是这,另一刀,是这。”
他指了指离心脏就差一厘米的距离。
随后摇了摇头:“他要不是估计真把我整死了,老爷子得让他陪葬,他还真敢。”
空气因为这一句话凝固,席徵看着他,眼神里的东西沉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凌晟后知后觉他说多了,啧了声,净顾着爽了。
“我就是吹个牛逼,这位好孩子,你不用这么一往情深地看着我,”凌晟边搓胳膊边往外走,“没钱包养你,我压力好大啊。”
席徵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眼底的东西很快隐下去,笑了声,跟在后面:“我以为你会逃课。”
“我倒是想,”凌晟说,“可惜下节是生物课,谁逃谁傻逼,好孩子,你要当傻逼吗?”
“算了,没有那个天分。”席徵说。
“别这么自卑,”凌晟拍了拍他肩膀,真诚地说:“你有。”
在医务室听了半天墙角,又多说好几句骚话,凌晟跟席徵最后仗着腿长一路狂奔才踩着上课铃进的班。
生物老师只比他俩晚了五秒钟到达战场。
凌晟喘着气坐到座位上,刚要喝口水缓缓,手机亮了。
上面的消息显示:
【妈马上处理完国外的事就回去了。】
【为什么把房子里的摄像头都盖住了?】
席徵感受到旁边人气压顿时很低,他扫了一眼凌晟手里亮着的手机,隐隐约约看到了几个字,摄像头,为什么盖住,他心里有些了然。
凌晟随即关掉了手机。
生物老师脾气爆,但讲课跟念经似的,凌晟听得直困,趴在桌子上发呆。
他中午没吃饭,现在胃里饿得烧得慌。
alpha灵敏的嗅觉让他不得不把目光放到眼前的毛巾卷上。
他现在很困,不想罚站,只能低调地拿到桌子底下埋脑袋吃。
对于一个刚成年的alpha来说,这玩意相当不顶饿,凌晟三两口吃完,抹了抹嘴,反而觉得更饿了。
他偏头,盯上了席徵那盒。
席徵中午说都给他,但他也不好白要。
他想了想,用膝盖撞了撞席徵膝盖,压低声音说:“买你一盒毛巾卷。”
席徵看了他一眼,直接伸手拿出来,递给他,也小声问:“饿了?”
凌晟眼珠子都绿了,点头,扯开包装刚要吃的时候顿了顿,难得有良心地问了句:“你先吃一口?”
“不用,你吃吧。”席徵说。
凌晟看着手里巴掌大的小玩意儿,觉得他俩就像饥荒年代相依为命马上就要饿死的两兄弟,为最后一口干粮互相谦让,努力把生的希望留给对方……
可惜凌晟没有多愁善感的细胞,一点也不感动,甚至觉得有点渴。“有水吗?”
席徵从桌堂里拿出一个半透明黑色玻璃杯,问他:“介意么?”
“可介意了,我喝完你再喝你怀孕了怎么办。”凌晟边说边拿过来拧开,不碰杯口隔空喝了一口。
?
凌晟往里看了看,里面居然是茶,什么茶他喝不出来,但不苦,还挺香的。
养生boy啊。
“放的什么茶?”他问。
“红茶。”席徵说。
吃人俩毛巾卷加一瓶矿泉水,最后还让人怀了个孕,凌晟觉得不是那么回事儿,忒不要脸了,虽然他压根没有脸。
他从兜里摸了半天,又翻了翻书包,最后终于从桌堂角落里找到一粒旺仔牛奶糖,放到席徵桌子上。
“这一顿找,我还以为你丢钱了呢。”席徵笑了一声,“又倾家荡产了吧。”
凌晟往嘴里送了块蛋糕,点头,刚要说话。
一粒粉笔头力度角度全方位刁钻地突然飞了过来。
两个顶a同时皱眉,动作频率完全一致地偏头躲过,粉笔头砸在最后排的墙上,留下一点白痕。
生物老师今天画了美美的妆,但依旧不耽误她怒吼:“凌晟!”
凌晟放下蛋糕盒,举手:“在!”
“你有完没完?你自己不听课上课吃东西就算了,你还非得喂席徵一口?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友爱呢!”
凌晟冤死了,一脸莫名其妙地说:“报告老师,我没喂他。”
“你是没喂吗?那是人席徵不让你喂!”生物老师说。
凌晟:“哈?什么……”
“你现在是越来越猖狂了,是咱班omega不够漂亮吗,你闲的撩你同桌?”
“哎呦喂,”凌晟让她说乐了,这得是什么想象力,当生物老师可真不容易,他不正经地往椅背上一靠,笑着说:“老师,我真的,真的,真的,没想喂他,我只想吃独食。还有,咱班omega都漂亮,超级漂亮。”
班里一阵起哄,李梓铧在靠窗倒数第三排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喊:“什么叫都超级漂亮,有没有哪个在我们晟哥眼里最漂亮啊?”
凌晟听完特认真地开始扫视全班,视线所过之处omega们相继脸红,无一幸免。
虽然凌晟在学校的表现确实比较变幻莫测,让人没安全感,但架不住真的帅。
这个年纪,“特别”容易被孤立,但是“特别好看”不会。
生物老师又是一个粉笔头,打断凌晟翻牌子似的行为:“给你点脸你就要上房顶!拿着你那个破蛋糕滚出去吃,别影响人席徵学习。”
凌晟听见了天大的笑话,偏头指着自己同桌:“他学习?”他连课都不听学个瘠|薄|习。
生物老师瞪他:“不然你学?”
看他一脸不服气生物老师又问席徵:“席徵,你和老师说讲到第几题了?”
席徵淡定地笑:“第三页第六题第二个问。”
生物老师满意点头。
凌晟服了,别以为他没看见万野那小叛徒递过来的纸条,生物老师还有选择性失明呢,这都什么时候患的病啊,瞒着他偷偷治疗呢是吗。
生物老师催他:“别耽误大家时间,以前让出去就出去,现在是舍不得席徵还是怎么的了?”
凌晟觉得生物老师肯定没谈过恋爱,这种时候老师不能带头起哄,这个年龄的学生就怕顶着说,你说一句成一对儿,本来人还没这个意思,你一强调,就发现对方原来和自己这么般配啊!恋爱就开始了。
“哎哟,您可别说了,”凌晟站起来,“我俩本来不想公开的,这下好了,瞒不住了,我们两口子就不耽误你讲课了。”
说完拉住席徵胳膊就往外走。
席徵没反抗,带着淡淡的笑,生物老师先急了:“凌晟!我让你自己出去!”
“我哪舍得把他一个人留在教室,”凌晟逼真地叹气,“宁拆一座庙不拆一桩婚,您就成全我俩吧,好不好?”
说完推着席徵肩膀往外走,缺德地小声笑:“同甘共苦啊同桌”
席徵弯着唇角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走廊里凉风嗖嗖的,他们俩靠墙站着,变成高二九班最亮丽的一道风景线。
“你这属不属于恩将仇报?”席徵看着他手里的毛巾卷,“良心疼不疼?”
“良心?多少钱一斤?批发吗?”凌晟吃了口蛋糕,哎真甜。
罚站就是能多一个是一个的群体性活动,缺不缺德另说,老传统不能丢了。
席徵笑着摇摇头,没说话。
凌晟三两口吃完,揉了揉头发,转身就走。
“去哪儿?”席徵问。
“溜达,真站一节课谁受得了。”凌晟说。
“把我带出来陪你,然后你走了让我一个人罚站?”席徵挑眉。
“怎么能这么说,看——”凌晟指了指窗外,一本正经地扯王八犊子,“一中校园多美丽,你在教室里也不听课,我带你这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好孩子出来看美丽,你不说感谢两句,怎么还怪我呢。”
“我真诚地谢谢你,”席徵眯了眯眼睛,靠着墙,视线落在窗外,“不过……你确定要把我一个人扔在这儿自己去找美丽?”
凌晟耸肩,笑的特别缺德:“不好意思啊同桌,我没有和别人分享美丽的习惯,那么再见了。”
席徵转头,看着他眼睛,扬唇一笑,微微挑眉:“确定?”
“你要干什么?”凌晟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往回走,“好孩子你冷静点儿,我——”
席徵特别冷静地和他比了个v,然后用那副巨几把好听的嗓子喊:“老师,凌晟逃课!”
凌晟脚步一顿,难以置信地瞪着这个王八犊子:“我操席徵你真可以啊!”
席徵手上的v变成心,笑得温柔:“彼此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