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饭吃吗？”齐玖又淡淡地问了句，这次果然没有得到回答，看来只能问关于这光屏的问题。
刚刚那个博士说要来看人鱼，以那家伙目前的恢复速度来看，就算今天不来，明天也要来，他得在那个博士来之前做好准备。
齐玖手指在光屏上点了点，重新调出了监控的画面，随后走到了鱼缸右边，从角落里捡起了一本书，两个指节厚的书上面落满了灰尘，他拍了拍被牛皮纸包裹起来的书皮，抖落着上面的灰。
一直注意着他的人鱼同样把目光放在了他手里的书上，倒不是对那书的内容感兴趣，而是……
齐玖拍干净了书上的土，坐在台阶上背靠着鱼缸，将书放在膝盖上翻看着。
书虽说很厚，但每一页其实并没有多少字，大致是讲人鱼的历史和解剖构造，齐玖越看越觉得反胃，眉心紧紧地皱在一起，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人鱼不易存活，应当仔细呵护，可又用着极尽残忍的方式捕捞研究，解剖提取基因，并且美其名曰维持物种的延续。
字里行间都是无私奉献，可字字都透着贪婪和自私，他们渴望着人鱼强劲的力量，却又想要维持美名。
后来因为大肆捕捞贩卖的人过多，帝国的皇帝颁布了禁制捕捞的条例，也正是因此，直至今日人们都没能将人鱼的基因据为己用。
所以才会有这样的研究所出现吧。
齐玖侧头看向与他隔着玻璃对望的人鱼，那好看的人鱼不该被困在这么小小的一片水中，他该有更广阔的所在才对。
“嗡——”伴随着一声轰鸣，机械女声再一次出现在房间里，“发放午饭。”它的话音刚落，左边的墙壁打开了一个口子，托盘带着热气从外面推了进来，齐玖刚要起身那口子就关上了。
“诶！我在这里要做些什么啊？”
“这人鱼是真的吗？怎么都不会动啊。”
“我都吃上饭了，这人鱼怎么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他是死了吗？”
“……”敲鱼缸的声音伴随着这些嘈杂的人声一时间同时涌进齐玖的耳朵，连带空气中的电波对他的影响也愈发大了起来。
齐玖手贴在玻璃上，凉凉的触感让他些微从那嘈杂中脱出了一些，这些应该是“新护工”们的声音，他们好像不知道自己来这里是做什么，那是……为了钱？
手指轻轻敲了敲玻璃，齐玖对上人鱼的眼睛，“漂亮哥哥，你会说话吗？”
人鱼一点反应都没有，依旧盯着他。
“你好像是他们捞上来的第一条野生人鱼。”齐玖轻轻抬了抬嘴角，眼见人鱼的目光再一次变得幽深起来，那如同刀子一般的视线一寸寸的掠过他的皮肤。
“别生气，帝国不是禁止捕捞人鱼吗……”齐玖的话停顿了一下，把手里的书重新扔回了墙角，“他们怎么还会把你从海里抓上来？”说着，他走到墙壁边坐下，拿起放在盘子旁边的刀叉，动作轻巧的切下一片肉，用叉子插着放在了鼻间，闻了一下才放进嘴里。
等到咽下一口，才又开口，“这样暗中的捕捞，是被允许的吗？”
他的刀叉用得很是流畅，刀甚至没有碰到盘子，就已经把肉切开送进了嘴里。
齐玖问完也不去看人鱼的反应，自顾自的低头吃饭，直到把最后一口面吃进嘴里，他才满足的叹了口气。
到这里以后唯一让他欣慰的可能就是这一餐了，毕竟有可能是最后一餐。
齐玖放下叉子的下一秒，身后的舱门“嘭”的一声打开，霎时间洒进来的灯光让他不由得闭上了眼睛，直到适应后才慢慢睁开，视线逐渐清晰，一个穿白大褂带着防毒面具的人出现在他的面前。
“您……是？”齐玖眨了眨眼睛，有些迟疑地开口。
“你刚刚说他是我们捕捞的第一条野生人鱼？”张口吐出的声音齐玖是熟悉的，就是刚刚被叫博士的人。
“我只是随口一说，没，没别的意思。”齐玖慌忙的站了起来，双手虚握着放在身侧，看起来很是紧张。
“你在这里时间也不短了吧？”白衣的博士双手背后走向光屏，低头看着上面的数据。
“是。”齐玖轻手轻脚的跟了上去。
“你原来看着的那两条人鱼，已经死了。”白衣博士手指在光屏上划了一下，“你看他，恢复的多快啊，他身上那些被我们抽打的伤口和被电磁损伤的神经……”博士指了指光屏上的数字，“都快恢复了，就连水里的电解质也伤害不了他。”
“他是多好的试验品啊。”
齐玖看着他手指的地方，确实，那上面原本低些的数值，现在已经基本恢复正常了。
“我们要是能提取出他的基因该有多好。”白衣博士忽然转过身来，藏在防毒面具下的眼睛上下打量着齐玖，“你是怎么发现他是野生人鱼的？”
齐玖听到他的问题明显地一愣，眼神飘忽了起来，“我……”
“不说就把你丢进去喂给他。”
他连那几个小鱼都不吃。
齐玖悄悄瞥了一眼那个自从白衣博士进来就闭上了眼睛的人鱼和他身边环绕着的几条小鱼，默默地腹诽着。
“我，我是因为之前看着那两条人鱼……才会觉得这条是野生的。”有些颠倒的话，也能让聪明的人自动补齐内容。
白衣博士转头看向人鱼，“你倒是聪明，听说你是唯一一个活下来的人……”
齐玖急促的开口打断了他的话，“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醒过来的时候就被拖来这了。”
白衣博士收回了盯在人鱼身上的视线，看着齐玖轻轻地“嗯？”了一声。
“我想知道您有没有提取到他的基因？”齐玖眼中满是热切，“他的身体机能太过优秀了，如果，如果不能继承下去，也太，”声音逐渐降了下去，“太可惜了。”
白衣博士好像笑了一声，“你觉得应该怎么提取他的基因呢？”
齐玖犹豫的看了看缸里的人鱼，欲言又止的抿了抿嘴唇。
“你可以说，那鱼缸是十三层的防弹玻璃做的，他就是再厉害也听不到。”白衣博士语气中带着些骄傲。
齐玖扬了扬眉毛看着鱼缸里那个没有一点动静的人鱼，注意到白衣博士的视线时，才收回目光，“我们的仪器好像对他没有什么作用。”
“我们只是不想对他造成过大的伤害，不然他早就被水里的电解质弄晕过去了。”白衣博士的语气中多了一丝愤恨，“就是他把我那么多的心血全都毁了。”
就因为这条人鱼的暴动，人工培育养殖的人鱼死了大半，现在还活着的也去了半条命，要不是留着他还有用，白衣博士早就一刀刀剐了他了。
“之前的那些人鱼都是您的杰作吗？”齐玖有些向往的盯着白衣博士的防毒面具，“您是怎么做到的？”
“我们从前有一条肯奉献自己基因的人鱼，这些人鱼都是它的基因造出来的。”可造出来的人鱼身体机能却远远不如真正的人鱼，只能天天泡在灌满了营养液的鱼缸里。
“那那条人鱼……”齐玖试探性的问道。
“被人偷走了。”
齐玖闻言微微皱了皱眉，偷走了？不是抢，也不是救，而是偷？
“不过我们现在有他了，”白衣博士转身指着人鱼，“他的身体甚至比原来的那条还要好上成百倍，这次我一定能造出真正强大的人鱼。”
“他的基因没有办法提取吗？”齐玖轻飘飘的一句话，却惹怒了白衣博士。
“怎么可能！怎么会有我不能提取的基因！”白衣博士忿忿的走向舱门。
“嘭”的一声，明亮又一次消失在了齐玖眼前，他适应了很久才慢慢重新看清微光下的屋子。
“你果然听不到我说话啊，”齐玖眸子一动，“那个博士分明是拿不到你的基因，还偏要做出一副自己很厉害的样子。”
齐玖走上前去，曲起手指敲了敲玻璃发出闷闷的声音，“要是能让我来就好了，不就是基因改造吗，只要能过了这层玻璃，还怕拿不到你的基因吗？”
人鱼的眼睛不知何时睁开了，就像之前一样阴恻恻的盯着他。
齐玖也没有跟他四目相对，只是自顾自的喃喃着，“真不知道那个博士怎么回事，造出那么多残次品，之前的那些人鱼一看就是假的，就算你没有暴走他们也活不了多久了。”
“就说我都照顾了两条人鱼了，”齐玖捏了捏自己的手指，数着手道，“第一条是因为什么来着？好像是水质不好，让他的身体逐渐虚弱。”
“第二条呢，又是什么身体机能紊乱，无法自由行动。”
“你说，为什么会有人一直提供资金给他挥霍呢？”齐玖很是不解的歪了歪头。
人鱼仿佛真的听不见他说话一样，又一次闭上了眼睛。
“嘭”舱门再次打开的时候，齐玖像被吓了一跳一样，猛地转过身来，被光刺得闭上了眼睛，随后他就被拎着领口拖了出去。
啊，这熟悉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