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祈散乱的意识刚一凝结,就感觉到腰酸腿疼,尤其是跪在地上的双膝,疼得他想哭爹喊娘。
他猛睁开眼,视线还模糊不清,只辨得出一个精致的白色小酒盅,盛着淡绿色的不明液体,正托举在他面前。
这时就听到一个太监般的声音,阴阳怪气地说:“要么就认了这亲事,乖乖洞房,要么就喝了这毒酒,一命归西。不知沈公子,要怎么选呢?”
刚刚穿越过来的洛祈,单纯地把这问题在口中咀嚼了一下。
洞房,毒酒,二选一?荒谬啊!这不是送分题吗?
脑子还没完全清醒的他,当机立断,直接将毒酒掀翻在地。凭潜意识就嘟囔出一句:“我选洞房!”
话音落时,他的视线也跟着清明了些。发现自己正穿着一身红色锦瑖长衫喜服,跪在石砖地板上。
环顾四周,木质雕花门窗,坠着红绸锦锻。窗边的红木案几上,两支烫着金色双喜的红烛正摇曳着柔光。柔光下,那笼着轻薄红纱、铺着大红喜被的床榻越发旖旎撩人。
现在的他,分明就在一间古色古香的洞房之中。
再看方才说话之人,不是听上去像个太监,确确实实就是个太监。
那太监见洛祈掀了毒酒,露出讳莫如深的一笑。赶紧指使下人将地上的碎杯酒渍收拾干净,便忙不迭地离开,生怕再占用这春宵一时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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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房门咚的一声关起,洛祈浑身一软,向后瘫去,四仰八叉地躺在了地上。从头到脚的酸疼总算得到了缓解。
“原主这是跪了多久,我要是在他跪之前穿越过来该多好,哪儿还会受这个罪!”
他自言自语捣鼓出一句,便用手揉起了膝盖。那膝盖一按就疼,让他忍不住又发起牢骚:“都怪鬼王,婆婆妈妈,唠唠叨叨嘱咐个没完,不然肯定早穿越过来了。”
说到鬼王,他突然像打了一剂强心针,一个打挺坐了起来。
别人是怎么穿越的,他不知道。但他洛祈是死后和鬼王签了劳务合同,被鬼王派来穿越的。
鬼王承诺,只要他在此异世完成了任务,就会把他送回原来的世界里,重生。
被这种好事砸中,洛祈本还担心,鬼王安排的任务环境会不会是人间炼狱。
没想到鬼王这老板讲究啊!任务还没开始,先发媳妇儿。这简直是开国将军才有的待遇啊!
想到这儿,母胎单身二十多年,连女孩子手都没牵过的洛祈,傻傻笑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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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说,洛祈长得十分出挑,是那种五十人的毕业照中,能把你眼球迅速吸引过来的那种出挑。从挺拔却不突兀的身高,到硬朗却不尖锐的五官,完全没的挑。
这命犯桃花的形象,能一直“守身如玉”,全靠他那个比母老虎还母老虎的单亲老妈。
“你要是敢在学校谈恋爱,就索性再男人点儿,别跟我要生活费。”
这话别人的妈妈说出来,可能是吓唬一下。但洛祈坚信,他老妈说到做到。
他妈是什么人?那是敢把五岁的他扔在加油站,等警察送回来的主儿。
扔孩子的事儿都干得出来,断个生活费算哪根葱啊?
所以,洛祈对身边示好的女生一直是避之不及,生恐他老妈捕风捉影,栽赃陷害,借机就摆脱了他这个累赘。
就这么着,他一直到糊里糊涂的死了,都没被青春的萌动燥热过。
但现在,他穿越了。带着鬼王的秘密任务穿越异世。老妈与他平行时空了。
在这里,别说洞个房,他就是当了海王,回去再见他妈,也依然是情窦未开的小直男啊!
嘿嘿!那还等什么?燥起来吧!
长年的压抑,瞬间崩发。洛祈没出息地开始迫不及待了。
浑身的酸疼也在他的亢奋下,无影无踪。
他站起来,开始在屋子里蹦蹦跳跳,热起了身。
顺便再把屋中仔细打量了几番,金杯玉盏,绫罗绸缎尽收眼底。
他想象力爆棚地猜到:原主这定是被哪个金枝玉叶看上了,要当赘婿吧。
抗婚,无非就是闲赘婿名声不好听。
但这对洛祈来说无所谓。反正他就是来“出个差”,送上门的艳遇,他没理由拒绝啊!
这般想着,无法克制的冲动越来越沸腾,淋漓尽致的红让他血脉喷张。
可隐隐约约地,总有那么点别扭,又让他觉得哪里不对劲。
这别扭的感觉越来越强烈,终于盖过了他的炽热,一点点把他冻住。
是有些不对啊!
洞房之中,我这个新郎都就位了,喜榻上难道不该坐着个等我掀红盖头的新娘子吗?电视里不都是这么演的?
思绪刚刚至此,身后一声门响。
他下意识回头,屋中突然一暗。
来人不知是用了什么诡术,竟远距离地熄灭了烛火。
不敢露脸,杀手行径!
洛祈第一反应,便是刁民刺杀。他下意识便喊:“救——”
“命”还没说出来,便被卡住,卡在了洛祈的舌尖。
他甚至做出了“命”字的口型,愣是没发出一丁点儿声音。
大脑瞬间短了路,残存的意识就剩下一个:他被某个比他还高挑的壮硕男子蛮横地扑倒在了喜榻上。
猝不及防的惊悚立刻从脚尖直达发丝,洛祈片刻呆滞后,拼死阻住那男子的肩,画蛇添足地多问了一句:“你要干什么?”
黑暗中,男子的声线十分清冽,居高临下地落入他的耳中:“你选了洞房,你说我要干什么?”
我——我哪儿知道是这种洞房啊!
洛祈现在才反应过来,这哪儿是什么送分题,分明就是送命题啊!
那毒酒,那毒酒再给我端一壶来!
洛祈胸中的咆哮一个接一个已如巨浪滔天,但无暇出口。所有的力气都用来拳打脚踢,企图挣脱。
然而,他的武力值与那男子相差甚远。他的每一下进攻都如同儿戏。
不消一会儿,身上的喜服已被撕扯到一边,贴身的里衣,也无法避体。
洛祈羞愤欲死,一口狠咬住男子手腕。
男子终于被这些不痛不痒的“装腔作势”弄得失了耐性,他猛一下抽出手,顺势一巴掌扇在了洛祈脸上。
啪的一声脆响。洛祈被这一下扇得有些耳鸣。男子的话音变得虚无缥缈,但阴冷的语气却依然清晰:“本王给过你清白的机会,是你自己放弃了。既然已经嫁入本王府中,做了侍妾。就尽好你侍妾的本分!”
我去你大爷的本分!洛祈的怒火已烧尽了理智,恶念,胆边陡生。
他的手张成虎爪向男子身下抓去,想用女子防身术那一套,阉了这混蛋让他这辈子不能人道。
但是——然而——可是——最后的最后,洛祈却什么都没有做。
不是不想,不是不敢,而是莫名其妙地,他晕过去了。
他也说不清,是那一巴掌太狠打散了他的意识,还是他怒气太盛冲昏了自己的头。反正记忆就此断了篇。
等他再睁眼时,晨光已至,木已成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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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地零乱的衣衫,满目羞耻的荒唐。肌肤上的狼藉之感,让他作呕。浑身酸软无力,让他紧紧咬起了牙关。
想到自己还没尝过爱情的鲜,就先被个断袖给办了,他把自己的嘴唇都咬出了血。
门在这时打开了,应该说,是敲都没敲一下地就被撞开。
洛祈现在总算明白了,他还真是“误会”鬼王了。
鬼王安排给他的,就是个不折不扣的人间炼狱。他在这里的身份,卑贱如尘。
可尽管明白了,他还是倔强地吼了一嗓子,“滚出去!”
不出所料,来人是不会滚的。反而发出一声刺耳的蔑笑。
“哟!沈夫人得了王爷宠幸,果然是脾气都涨起来了。柴安,还不快服侍你们家夫人更衣。”
洛祈听出来,说话的,正是昨日送毒酒来的那个太监总管。
当时他不及细看,此刻才瞧得分明了些。
估摸此人也就三十上下,笑起来乍一看是憨厚忠实,眼神里却满是城府。
而这人口中的柴安,似乎还要年长个几岁,却是点头哈腰,战战兢兢,实打实地小心。一看就知道,是个次中求次的无能之辈。
柴安走上来,小心地掀开薄被。微微倒吸了一口气,接着便将薄被盖起,带着长辈心疼的语气说:“我这就去打水,服侍夫人沐浴。”
洛祈毫无反应,好似万念俱灰。
太监总管瞧着他这不死不活的模样,也轻飘飘地走了上来,语重心长道:“沈夫人可千万别自暴自弃啊!你把王爷伺候好了,好日子可在后头呢。”
说着,他也轻佻地掀开了薄被,猎奇一般想要一睹春光。
洛祈到底被这接二连三的羞辱激活了。
他眸光骤然一冷,猛一个翻身,狠狠扣住了这太监的手腕。
那太监一惊,被洛祈诈尸一般的反应吓了一跳。
惊恐地看向洛祈的眼,就觉得那双眼里,不悲不喜,不怒不惊,明明炯炯有神,却没有泛出活人的气息。
这时,但听洛祈一字一顿地问:“公公贵姓啊?”
那太监顿了片刻,随即便镇定自若,笑着回道:“不敢当个贵字。奴才陈江。”
“陈公公,”洛祈的语气不着丝毫情感,“回去告诉王爷,我会好好伺候他的。只盼王爷,别冷落了我。”
陈公公被这话,又惊得倒吸了口寒气,神情开始茫然,像是想从这话的语气中,摸出洛祈的真实心思。却又徒劳。
半晌后,只好顺着字面意思,心领神会地谄笑,“沈夫人能屈能伸,必得王爷欢心。”
洛祈生硬地牵了牵唇角,手一推,放开了陈江。
这一刻,死后穿越的洛祈,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从前的那个自己,是真的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