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床上又躺了整整一天,到了第三天终于还是在有可能失去工作的恐慌下勉强复工。
老板自然是扣了我两天的工资,以他的脸色,我甚至觉得他更想因为我的误工直接扣掉我一个周的工资,还好有陈谨帮我说情,老板也就只是吐槽了几句我听不懂的中文就把这件事翻篇了。
因此我更加卖力地工作。
腰酸得抬不起来,只能把肚子靠在冰凉的水池边上,让整个身体的重心全集中在那一点。
等到终于清洗完所有的东西之后,我也累得再也直不起腰来了。
陈谨把我的胳膊环过他劲瘦的腰,一只手穿过我的腋下夹着我,扶着我出了餐馆,来到了对面街上的KFC。
下午餐厅里的人很少,陈谨让我靠着皮沙发坐下,脱下外套垫在我的身后。
“你想吃什么,我去点。”
我有些不好意思:“下次我请你。”
“朋友之间何必算得那么清?”
“朋友”这个词汇让我心里一暖,我忍着浑身的不适,仰起脸冲他露出一抹发自真心的笑容:“我知道了,谢谢你,谨。”
他望着我一怔。
我正要让他帮我点一个汉堡,他却突然掉开头,匆匆走去柜台前。
我在他迅速转身的瞬间似乎看到他脸颊上一团红云,可还没看清,他已经走远了。等到他端着餐盘回来时,却是神色如常,我想我可能看错了吧。
他把一堆汉堡鸡翅推到我面前来:“你太瘦了,多吃点。”
在我吃完一整个汉堡之后,他还是看着我。我抬头问他:“你不吃吗?”
他摇了摇头:“我最近在健身,不能吃油炸食品。”
嘴里的鸡翅突然就不香了。
他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促狭地笑了起来,露出脸颊上一个小小的酒窝:“你的话,还是多吃点先长长个子吧。你看,我特地给你点的热牛奶。”
我郁闷地瞪着眼睛看他。
陈谨的笑容淡了些,却一直挂在嘴边,久久未散。
他买了太多的食物,我怕浪费,便慢慢吃着。他就坐在我对面,一只手撑着下巴,时而看看手机,时而看看我。
不时会有跟我们年龄相仿的女孩子嬉笑推搡着走过来,可到了陈谨面前时,又都安静下来,鼓着勇气羞涩地小声跟他说着什么。
我啃着鸡腿好奇地打量着他们,眼睛里应该是满满的羡慕。
陈谨个子高长得又帅,仅仅是往这里一坐就会有女孩子过来跟他搭讪。以前和Eric一起出去玩,我也总是无人问津的那一个。
顶多会有女孩子拿一根棒棒糖或者冰淇淋问我:“想吃吗,姐姐请你。”
想起那些不堪往事,我就难免郁闷起来。
陈谨看了我一眼,面无表情地和那些女孩子们说了什么,然后问我:“吃饱了吗,我们走吧。”
“你们谈完了吗?”我问他。
他随意地点了点头。
于是我把牛奶喝完,站起身的时候又被他夹住了。
然后我听到那些女孩子咋咋呼呼的尖叫声,我被陈谨夹着,即使好奇也回不了头。
“真的不要去医院看看吗?”分手的时候陈谨问我。
我知道他在为我的腰担心,其实与其让他替我担心不如真的去看看,我也觉得腰疼得厉害,可我怕医生看出什么别的来,被陈谨知道的话未免尴尬,连忙说:“其实没有看起来那么严重的,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他叹了口气,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问我:“你是担心去医院要花钱吗?”
我愣了一下,没想到他误会了。
其实我真的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缺钱,真到了必要的份上,我还是可以硬着头皮去问晏明朗要的。
他却以为我的怔愣是因为被他看穿了想法:“Shaw,你缺钱的话我可以先借给你,别太拼了,打工那边我帮你再请两天假,你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说完,他掏出口袋里的钱包递到我手里。
我连忙要塞给他,他却已经跑远了。
拿着陈谨的钱包,我哭笑不得地站了一会儿,却又觉得心里暖洋洋的。
陈谨他是真的关心我。
叹了口气,我把他的钱包收好,慢慢走回了家。
下午在KFC吃了不少,晚上和晏明朗一起用餐时,我只吃了半碗就吃不下了。
他瞄了我一眼,放下筷子:“还是不舒服吗?”
我点点头:“我可以去躺着了吗?”
他颔首示意,没说什么,拿起筷子继续吃了起来。
其实后面已经不疼了,要知道第一次的时候那里花了一个周才消肿,没想到我的适应力还是很强大的。
疼的其实是腰,可我又不能不去打工,我做不来随随便便伸手问晏明朗要钱。
已经凡事都要看他的脸色过日子了,我实在不想看到他一脸了然的鄙夷目光。
他本来就不大看得起我。
屋漏偏逢连夜雨,身无分文的我第二天手机又收到了欠费停机的消息。
我想我得换一张卡了。
可在那之前我得先赚点话费钱。
虽然陈谨告诉我会帮我跟老板说,可我还是去了餐馆。那天我没遇到陈谨,又不知道该怎么和老板沟通,只能把他的钱包收好。
之后一连几天都没有遇到陈谨。好在老板给我结工资那天,陈谨来了。我拿着扣掉两天工钱的一百四十多元钱,拜托他陪我去办手机卡。
服务小姐让我出示我的身份证件。
在澳大利亚驾照就是公民ID,我没别的证件,就只有晏明朗给我的驾照,好在陈谨告诉我,实在不行有驾照也可以。
办好了手机卡,我把一百块存了话费,剩下的零钱,和陈谨去便利店买了很多关东煮。
可直到我们结完账出来,我把手里的两个杯子递了一个给他时,才突然想起来他说他最近在健身。
我尴尬地望着他。
陈谨接过杯子:“就算是健身偶尔也要解解馋啊。”
我明白,他只是不想让我难堪。不知道因为这一杯关东煮,他今天要回去做多少锻炼,我心里涩涩的,却又出奇地温暖。
我顺手把新号码告诉了晏明朗,没几秒钟他居然打了电话过来。
“你在哪?”
“刚刚办了手机卡,现在在外面吃东西。”
“在吃什么?”
“关东煮。”
“那种东西还是少吃吧。”
不知道是不是隔着手机的缘故,比起面对面聊天,我觉得我们现在的对话反而自然顺畅很多,起码看不到晏明朗的脸,我也就不必战战兢兢地看他的脸色。
我们聊了几句之后,他突然问我:“你自己一个人办的手机卡?”
我看了一眼身旁的陈谨,想起他说我“在外面鬼混”,担心给陈谨徒惹不必要的麻烦,于是小声“嗯”了一声。
晏明朗也“嗯”了一声,然后交代我:“吃完了就早点回去。”
我答应着,等他先挂了电话,才关掉手机。
和我一起坐在一条长椅上的陈谨接过我手上空了的杯子,和他的插在一起,丢进旁边的垃圾桶里。
他走过来时,突然弯下腰,看着我的脸问:“那是谁?”
我一怔:“谁?”
“和你通话的。”
我“啊”了一声,呆呆看着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哥哥吗?”
“不是……”
他静静地看了我一会,笑了一下,摸了摸我的头,没说什么,直起身来,朝我挥了下手。
我看着他走远,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回过神来时,才想起来,今天竟然又忘记把钱包还给他了。
很快下一个念头让我更郁闷起来——我好像不知道回去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