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沅穿上这套驱鬼服,扎着利落的高马尾,身姿也挺拔了几分,只可惜终归是新丁上路战战兢兢,他紧握着腰间的刀,大拇指时刻准备出鞘的姿势。
这是刚刚他现学的,看着有模有样,但临沅也不知道到用时自己能不能顺利拔出来,不过也幸好他的设定是以内务为主,经过魏清樾的吩咐其余人也算照顾,人高马大的驱鬼使直接老母鸡护崽似的把他护在最里边。
阿湘一路上还贴心的给他介绍:“原本我们这里夜生活也是很丰富的,自从戮鬼现世,这里的繁华也就不复存在咯。
“现在除了我们驱鬼使,也就只有那些为生活迫逼不得已的了,我们偶尔得闲顺路会护送一下。因为夜里危险,我们巡城的人数也会多些,通常都留一小部分在驱鬼堂做后勤,其余的城东两批,城西两批,每过一个时辰就在朱雀门下碰面确保安全。昨日幸好你也就在这,不然今日你就认识不了我咯。”
“呵呵,说也是啊。”临沅苦笑着,同时也很庆幸自己会“下地”,再次来到自己差点交待的地方,这里不过是普通的朱雀大街,就是街道前后一个样分不清头尾:“湘兄,这里前后都一样,你们怎么分哪是头,哪是尾啊?”
“这有什么难的,看月光啊。”阿湘给他解释道:“月光挂着的那边就是东边,一刻钟一刻钟的往西走,我们驱鬼堂就在城西,面对的就是城东了,皇城其实也是遵照着天圆地方来建造,在这里走动永远不会迷路,只要一直走总能找到出口。”
他背着手给临沅指点方向,当指向东边斜角时迅速收回了手指,改用下巴指:“靠东斜角的是烟花之地,但要不是憋久了就尽量别往那凑,那边邪气重容易沾上脏东西,我们每次去不是收尸就是有人撞邪,准没好事。”
临沅了然,在心里暗自记下,他记得昨晚册子上戮鬼就是在那里整整取了五条性命。
月光直挂头顶就到碰头的时辰,可他们已经站在这里好一会儿了,却迟迟不见对面的人,大家等的也有些不耐烦:“阿湘,我们早到了?怎么还不见另外一批巡城的弟兄?”
阿湘数着手指估算时间:“没有,我们边走边给临兄认路还晚了些,会不会是他们路上有事耽搁了,要不我们往前走,总能和他们碰面吧。”
众人没有异议又继续移动,靠前开路的两位刚拐弯,忽然拔刀大喊:“什么人!”
其余人见状也立即拔刀防备,临沅跟着他们快步上前,刚转角便看到地上一滩液体,墙角倚靠着一个人,他八字形的坐在地上,身上穿着的赫然就是驱鬼使的官服,只可惜他眼神溃散早已没了气息。
临沅凑近发现他胸口湿了大片,应该是刺中心脏丧命,可他身上看着却完好无损,临沅本还以为是戮鬼所为,就在他失望之时阿湘忽然道:“他就是和我们碰头那队人,手怎么没了!其余人去哪了?”
“手没了……”临沅也不怕,抓起他的手臂,伤口切面平滑下刀利落无比,此刻脑子里一灵光像是捕抓到了什么,嘴里念叨着:“手没了?手,砍手……十六是首级,还剩下的……十七十八是断手!”
还有什么!临沅莫名的急躁,总觉得自己把什么重要的事情给忽略了,按照凌迟处死的顺序推断,要是十七十八是断手的话,手连着的就是手掌。临沅下意识的看了眼自己的手猛地反应过来,戮鬼只挑好的杀,而现在夜里储备精良的驱鬼使不正是最好的猎物吗,那驱鬼堂里最好的……
不好!魏清樾有危险!
临沅动作比脑快,转身就往外跑,幸好被更快一步的阿湘抓了回来:“临兄你要去哪?现在独自行动很危险的!”
临沅着急着:“我不危险,戮鬼专挑好的杀,魏清樾的处境才是最危险的,必须马上找到他!”
“我们有暗号!”阿湘反手把东西打向天上,随即一道红光在夜空中炸开:“看到信号弹就是立即撤离的命令,我们立马回堂和堂主汇合。”说着便拔出了刀护在临沅面前:“临兄你可要跟紧我,其余人带着尸体我们马上撤。”
他们一行人风风火火的赶回,此时堂内已经回了不少人,反而是他们因带着尸体成最后的一批,但临沅却注意到,人群中根本没有魏清樾,他着急着:“魏堂主不在啊!不行我要去找他,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他说!”
阿湘却不肯放人:“不行!魏堂主吩咐过要我看着你的,临兄你相信堂主,他肯定会……回来了!”
话还没说完魏清樾回来了,不仅如此他还扛着一具尸体,只是尸体上宽大的广袖空荡荡的,还在往下滴血,临沅眉头一皱猜到这尸体的手铁定是没了。
魏清樾刚放下尸体,眼神冷冽的扫过在场所有人:“怎么少了一个!”
众人支支吾吾不敢说话,临沅指了指地上的尸体:“没少……躺平了而已。”
魏清樾这时候才注意到地上的尸体,他有一瞬的错愕而后沉默,站在一刀刺心失去双手的同僚弟兄面前,愤懑的咬牙切齿:“我规定过,夜里不得单独行动,你们谁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人群中一人突然双膝跪地上前,他神情悲痛,双手握拳满脸泪水:“我们夜里偶遇不见家畜的老大爷,想着夜里危险便帮着他去找,可眼看接头的时辰已至,便派了一人先行前往,只是没想到只一个街口他就……”
“糊涂!”魏清樾厉声呵斥着:“今晚所有人给他们守夜,阿湘去叫仵作进行临摹,他一刻没画完你们都给我陪着,散了!临沅,跟我过来!”
魏清樾抓着临沅杀气腾腾的往书房走去,众人都向他投去同情的目光,可临沅却比魏清樾还要着急:“堂主你听我说!已经二十刀了,手之后就是腿,如果我没记错二十一二十二切双足,二十三二十四切双腿,之后戮鬼就凑够数了。可是他凑够数之后要干什么,这才是关键!”
“现在管不了这么多。”魏清樾回到房间,迅速翻找卷宗。
他说:“我大概猜到戮鬼的身份了,你想刽子手也不尽只会凌迟,他要复仇何不痛痛快快的来上一刀,如非亲身经历,怎会如此清晰,不但记得凌迟的刀数,连化成鬼也还要遵循这顺序,我觉得戮鬼更像是被凌迟处死的人。”
魏清樾紧绷着脸,看向临沅道::“所以我们要找的不是刽子手,而是不仅习武还被凌迟处死的犯人。”
于是两人便翻起尘年的卷宗,这庞大的数量中要找出哪个是戮鬼可不是一般的困难,短短二十八年间,既然已经有一百二十七人被凌迟处死,加上从前笔录人的字迹相差极大,看得人十分费力。
这些被凌迟处死的人不仅多还十分草率,甚至有的也没有罪犯滔天,只不过是用于震慑而已:“这用刑太儿戏了吧,记录的也敷衍,好一些都看不出来他是否习武啊。”临沅拿着宗卷打了个哈欠,他从穿越过来后可都没有好好休息过。
魏清樾看了他一眼说道:“你先回去休息吧。”
“咦!可以吗?”临沅试探的问道,这丢下上司自己下班,临沅多少还是有些过意不去。
魏清樾继续埋头,只是淡淡的催促道:“赶紧走,顺道去佛堂让他们也歇息去,别耽误了明日的差事。”
“得令!”临沅感慨道,魏清樾虽然是个刀子嘴,但也拥有豆腐心,让他休息还不忘受罚的兄弟。看到魏清樾还没有休息的打算,临沅也不再打扰,他走出庭院伸了个懒腰也不知现在是什么时候,只觉得眼前的月亮很大很圆。
忽然,他闻到了一丝刺鼻的腥臭气息,这味道让他内心产生了几分诡异,却又不自觉的随着气味寻去,来到一间连着庭院的柴屋,那腥臭气貌似就是从里面发出来的,虽然不太明显,但腥臭气息却粘腻的附着在空气中,临沅想都没想借着月亮光摸黑走了进去。
他寻着臭味,既然摸出了一个隐藏门,临沅疑惑着凑近门缝嗅,那腥臭气息就越发强烈了,他被薰的随即打了个喷嚏。
“你在干什么?”
刹时,身后传来一声询问把临沅给吓坏了,他整个人都弹跳了一下。
他转头看去,原来是魏清樾,悄声无息的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身后:“魏堂主你吓死我啊!怎么走路没声音啊!”临沅一边拍着胸口边顺气,心脏还扑通扑通的狂跳着。
魏清樾倒是被他的反应逗趣了,嘴角微扬双手抱胸依在门边:“那你在这偷偷摸摸的干什么呢。”
“我……”临沅看了眼里面的隐藏门,神神秘秘的凑近他:“我刚刚闻到一股臭味,嗅着过来发现里面有道门!”
“你不会是想要打开吧?”魏清樾挑着眉,看了眼那道门,意味深长的笑意更浓:“里面可放满了他们未洗漱的熏臭衣服,说不定还长满了霉和养着蛆,你对这些有兴趣?”
临沅一听脸色都变了:“不不不,现在晚了,我再不回去天又要亮了。”临沅陪着笑脸正准备离开,经过魏清樾的时候,隐约感受到他一直盯着自己,他没有来的突然问了一句:“你脚程如何?”
临沅一听,心想好你个魏清樾,抓他996不够还想要他做跑腿,门都没有!他机智的回答:“不行,跑几步我都喘气,堂主我就是一做文书工作的,体力抓鸡都不够用。”
魏清樾显然有些不相信,眼神在他下半身游离,而后摆手让他走了。
临沅觉得被魏清樾盯的内心有些发毛,转向佛堂去找人了。
可他根本不知道,身后那双目光一直都没有离开过他,此刻魏清樾的脸上笑容已不再,反而有些阴森,他等着临沅完全离开后,才懒洋洋地走进柴屋,伸手推开了那道隐藏门,里面赫然放着一双断手和一对还滴着血的新鲜断掌。
魏清樾带着欣赏的目光,看着他的战利品轻笑着:“好险啊,差点就被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