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大街上，一队迎亲队伍正缓慢地向着晋王府的方向行进着。
虽说是迎亲队伍，可也不见欢喜锣鼓声，整个队伍的人各个都是板着一张脸，仿佛是与人有着深仇大恨一般。
“这是哪位达官显贵家迎亲啊？”一个路人压低声音问。
“达官显贵？或许曾经是，如今娶了男妻，还真是虎落平阳啊……”一个叫花子倒是优哉游哉在一旁看着，京城又要热闹了……
“嘘……这话可不敢乱说！你个臭要饭的躲着点。”一旁客栈小二觉得这叫花子碍眼连忙把人赶走了。
若是旁的达官显贵成亲，他们说点闲话倒是不妨事，可这是晋王啊！年少成名，十六岁就在战场杀敌无数，平素也是雷厉风行，这闲话若是被晋王府的人听去了，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朱雀大街上的这队迎亲队伍正是晋王府的家丁们，他们面无喜色是因为皇上给晋王赐婚的王妃是男妻。
大燕国虽不禁止娶男妻，可是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凡娶男妻者则不可继承大统，这也就是说晋王的路也就到此为止了，皇储之争以后都与他无关，可他却偏是皇帝众多儿子中最出色的那个……
本是最早封王的皇子，如今却也只是如此了。
迎亲队伍在午时准时抵达了晋王府，一切礼数周全，倒是不曾怠慢。
杨慕羽坐在轿子里，心中百感交集，说是忐忑倒也不是，相较来说更多的是愤懑与无奈。
头上盖着盖头，但是杨慕羽能明显感觉到有人掀开了喜轿的帘子。外面的人伸出一只手，杨慕羽迟疑了一瞬，最终还是将手搭了上去。
杨慕羽的手微凉，而来人的手心却是微烫的。
燕晗昭牵着杨慕羽出了喜轿，一步一步迈入王府。
周围的锣鼓唢呐声此起彼伏，杨慕羽跟着燕晗昭步入喜堂，一路上没有一人说话，与外面的锣鼓声又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也是，如此荒唐的赐婚想必没有人会不怕死地上来道贺吧。再者，燕晗昭身份显贵，还有他在外的肃杀之名，也没有人愿意来触他的霉头。
礼成后杨慕羽被丫鬟们送去了翠微居，房内只留下杨慕羽的陪嫁丫鬟思诺，一切都好像无比正常，但是却处处透露着诡异。
杨慕羽是礼部侍郎的次子，本等着秋试入仕，可是秋试未等到，等到的却是赐婚的圣旨。圣命难为，杨慕羽虽有万般不愿，但抗旨便是株连九族的大罪，再不愿他也只能硬着头皮接旨。
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但是杨慕羽心下已经有了计较。晋王的名号他有所听闻，晋王十六岁带兵出征讨伐匈奴，这一战他杀敌无数，大破匈奴兵，收回了六十里王土，也因此被封晋王。
外面都传此人杀人如麻心狠手辣，可今日也确实蹊跷……圣上赐婚、晋王的兵权被收回……这，大概就是皇储之争吧……
正想着，“吱呀”一声，房门被人推开。
“你先下去吧。”来人正是晋王燕晗昭，他让一旁的丫鬟下去，有些事，他需要单独与这晋王妃聊一聊。
丫鬟思诺看了一眼自家主子，随后向燕晗昭行了一礼便退出去了。
燕晗昭将门关上，兀自坐在檀木桌旁。他打量着安静的杨慕羽，心中做着计较。
“既然你是我明媒正娶的王妃，那么以后你自然也是王府的半个主人，不会有人对你不敬，但是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你需要考虑清楚。”燕晗昭这是在警告杨慕羽，他若是皇后派来监视燕晗昭的，那么也需要有分寸，否则燕晗昭也不介意换一个王妃。
杨慕羽是个聪明人，自然听得懂燕晗昭的言下之意。“王爷，我想与您谈谈。”
燕晗昭本以为杨慕羽是个文弱书生，应当会怕了他刚刚的威胁，但是现在看来，这个杨慕羽应当是有备而来，倒也不简单。
“哦？你想与本王谈什么？”燕晗昭倒是来了兴趣，还是头一次有人敢和他谈条件。
这本来就是一个局，杨慕羽也不想遵那些个礼数，给外人看的戏已经做完了，现在关起门来自然也要把话说开。杨慕羽自己将盖头掀开，戴着这个总归是不方便的。
燕晗昭本有些兴味阑珊，但是当杨慕羽取下盖头的那一刻他确实有些移不开眼。虽是男人，可是穿上女子婚袍却意外的美，不是那种柔美，而是让人痴迷的美，燕晗昭有点后悔自己刚刚为什么没有亲自去掀盖头。
美则美矣，燕晗昭还记得方才杨慕羽说的话，他倒是想听听杨慕羽能提什么条件。
“王爷，微臣知道你我同为棋子，之所以会有这一纸婚书，也是他们需要您知难而退。但是，我可以帮您。”这话说得十分直白，既然是谈合作，那么杨慕羽选择开门见山的谈。
燕晗昭略沉吟了一瞬，可是下一刻却是一掌劈向杨慕羽。杨慕羽反应极快，向一旁翻去躲过这一掌。未有喘息时间，燕晗昭又一掌便招呼上来。
杨慕羽来不及多想，用之前所学的一点功夫去挡这一掌，可燕晗昭却临时变招擒住杨慕羽的双手反剪在身后。
“没成想你一个文弱书生倒是还会点拳脚功夫。”这句话里满是调笑意味，燕晗昭觉得杨慕羽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王爷说笑了，只是不知王爷为何突然如此。”虽然被擒住，可是杨慕羽不能示弱，开了弓的箭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试着挣了挣，可是杨慕羽根本挣脱不开燕晗昭的钳制。
感受到了杨慕羽的挣扎，燕晗昭反而将人钳制得更紧了。“你可知挑拨皇室关系该当如何？”明明是问罪，可是从始至终燕晗昭嘴角都噙着笑意。
以前皇兄皇弟们送的舞姬美人确实不少，但都是些没什么意思的，要么就是他们的眼线，要么就是贪图荣华富贵的，但是眼前的这个人却不一样，这可比那些女人有意思多了。
见挣扎无用，杨慕羽只好先回答燕晗昭的话。“微臣并未挑拨关系，只是如今的局势，想必您比我更清楚。”
如今的局势确实紧张，皇帝给燕晗昭赐婚又收回兵权就说明了很多，想必这其中少不了皇后娘娘给皇帝吹枕边风。既然皇后不打算给他们留活路，那就新仇旧账一起算也罢。
“哦？是吗？可你如今已经嫁入王府，你又有什么可以帮本王的呢？”燕晗昭凑近杨慕羽的耳边，低声细语仿佛是情人间的对话，可如今剑拔弩张的情势又与此情此景完全不符。
“我的诚意还请王爷放心，定不会让您失望，只是……我希望最后您能放我离开。”男妻即使被休也再不可步入仕途，杨家大概是回不去了，只希望晋王能放他做个普通老百姓便好……
听到这里燕晗昭蹙了蹙眉，他略有点不悦，但也没有回绝杨慕羽的请求。“那我便等着你的诚意。”
松开钳制着杨慕羽的手，两人的距离分开。杨慕羽的手腕上已经有了些红痕，是方才燕晗昭太过用力导致的。
“今日便早些歇息吧，明日随我进宫请安。”燕晗昭扔下这句话便离开了翠微居，有些事他还需要去做准备，难应付的又岂止一个皇后。
杨慕羽看着关上的房门揉了揉自己的手腕，方才燕晗昭突然出手确实吓了他一跳，但是若说燕晗昭真要杀他似乎也不是。掌风虽凌厉但也都是花架子，只有最后擒住他时才动了真格，不然就他这点三脚猫功夫是躲不过去的。
看来，晋王也并非像外界传闻那般残暴冷血啊。
这一夜杨慕羽彻夜未眠，他想了许多，也斟酌着自己赌得对不对。皇储之争的残酷他明白，所以更应当谨慎，一将功成万骨枯，成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败则死无葬身之地……
天将破晓。
“扣扣扣——”一阵敲门声响起，杨慕羽睡意全无。
“进来吧。”外面的天边泛起了鱼肚白，天要亮了，后面要面对面的可能才是真正的考验。
一个王府的丫鬟推开了门，后面跟着杨慕羽的陪嫁丫鬟思诺。
领头的丫鬟福身行礼，礼数周全。“启禀王妃，奴婢名唤如烟，以后便在此服侍王妃。王爷说今日还需进宫请安，奴婢这就为王妃更衣。”
杨慕羽点了点头，没有多余的回应。他知道这个丫鬟机灵，说话做事都很老练，这大概也算是晋王对他的试探罢。
面见皇上需要穿宫装，因杨慕羽是男子，所以便穿官服。
绛紫色的官服衬得杨慕羽多了几分英气，少了婚服的柔美，但仍旧是让人看了就移不开眼。
燕晗昭在马车里等着，手里拿着一本古籍，但实际上一个字也没看进去。没过多久杨慕羽便也上了马车，燕晗昭抬眼看了一眼，心里忽然有了点玩笑之意。
未等杨慕羽坐下，燕晗昭一把将杨慕羽拉了过来，两人面面相觑。
“穿上这官服，倒很合适。”燕晗昭面带笑意，眼底却是毫无波澜。
杨慕羽勾了勾唇，不自然地笑了笑，“王爷说笑了，微臣担不起。”
杨慕羽的双手被燕晗昭握住，半点不容反抗，杨慕羽越挣扎燕晗昭反而握得越紧，最后手腕上已经红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