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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虞森列是个活着即悲哀的具象实体化,他是母亲年轻时一次意外的产物,因为他的降生,打破了母亲乖乖女的美好生活,从此一蹶不振嗜酒如命,母子俩的生活全靠虞森列半工半读来维持。本以为他就会这样一辈子挣扎着活下去,也许生活艰难,也许浑浑噩噩不知前路在何方,可毕竟血浓于水,母子俩相依为命也是一件痛并快乐着的事。

    

    不料,在他15岁这年,虞母又一次怀孕,如怀虞森列时一样是个意外,可这意外多多少少有那么点母亲自暴自弃的原因,如果不是母亲总是夜夜笙箫……如果不是母亲总是跟人渣鬼混……

    

    母亲抱怨过太多次,虞森列也被酒后的母亲家暴过太多次,已然变得麻木,可他又不得不压榨自己本就不多的睡眠时间拼了命的去兼职,从整百的红票到五毛钱硬币,一分一厘虞森列都舍不得花,小心翼翼的放进铁皮饼干盒子里攒着。跟他一样不知其父的妹妹是条鲜活的生命,她会哭会笑会睁着那双大眼睛滴溜溜的盯着虞森列看,甚至会在虞森列感到疲累至极的时候用肉嘟嘟的小手握紧他的手指。

    

    虞母又一次醉醺醺的凌晨归家,全身满是恶臭的烟酒气,摇摇晃晃的走不稳路撞在铁皮大门上,虞森列气急败坏的跳下床打开衣柜里的抽屉,攒了小半年给妹妹上户口的钱被虞母偷了拿去买醉了。

    

    虞森列再也控制不了情绪,怒气、怨气都已经到达了峰值,他出口成脏的责骂虞母,果不其然,又一次遭到了虞母恶毒的咒骂和家常便饭似的酒后家暴,空了的伏特加酒瓶被母亲高高举起又重重落下,砸在虞森列的额头上刹那间流下鲜血,温热的血瞬间变得冰凉,一如他此刻的心,他面无表情的擦了下额头留下的鲜血,走上前一把夺过母亲怀中嚎啕大哭的女婴,珍之又重的抱在怀里轻拍着安抚,一双有着诡异绿瞳的双眼正目光冷冽的看向女人,哀莫大于心死。

    

    虞森列单手抱着安静下来的女婴走进卫生间里,打开水龙头冲洗手上的鲜血,眼神里是极其不符合年纪的成熟,“妈,我已经16岁了,那件事已经过去16年了,为什么你当时没有选择报警?为什么你总是不肯走出来?为什么总是把放纵自己当做你浑噩度日的理由,日日跟人渣鬼混你就该想到会有失控的一天……”

    

    女人站在窗边,夜风撩起窗帘,昏黄的路灯下是静谧的夜,“是啊……当时,为什么没有勇气报警呢……明明都看见了那几个孬种的长相……”她抓着窗户的铁框抬腿胯坐在窗台上,老房子的铁窗户刮掉了她长长的甲片,红色的劣质甲片涂了太多的胶,带着她自己的指甲一起被掀开掉落在窗台上,酒精了麻痹了女人的触感,她丝毫没有感觉到疼痛,扭过头看向亮着灯的狭小卫生间。

    

    镜子里的虞森列撩开额前被鲜血洇湿的碎发,单手捧起清水冲洗额头被伏特加酒瓶砸出的长长伤口,胳膊上的乌青还没有褪去,是母亲上一次醉酒时打出的伤,他从来打不还手,到了青春期才知道挨骂了回几句嘴。

    

    女婴裹了粉色的襁褓,便宜货,才一个多月就已经洗的掉色,十几平的小屋子蟑螂满地乱爬,小区后面垃圾填埋场撒发出来的恶臭随着夜风吹进屋子里,女人看了看楼下干净的水泥地面,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吊带裙,月光下,裙子的亮片反射出彩虹般的光,这是她最喜欢的一条裙子了,当时还是虞森列苦苦哀求店家花了740元巨资买下的,为此虞森列足足吃了三个月的馒头就开水。

    

    打开镜柜,虞森列骂骂咧咧的拿起双氧水的瓶子,用牙齿咬着拧开倒在水池里的纱布上,拨开头发,用纱布擦拭伤口,忍痛倒吸了一口凉气,嘴里还喋喋不休的抱怨着,“为什么总是喝酒呢……我也不求你当个称职的母亲,你都三十好几了,能不能别这么巨婴!我现在没有成年,只能去兼职,兼职都赚得很少的,你又没有工作,还要养妹妹,我明天就开学了,学费还不知道怎么办呢……我总不能一直在那个放高利贷的黑帮里工作……”

    

    “森列。”女人突然回头打断了森列絮絮叨叨的抱怨,张了张嘴,酒精把她的舌头打了结,她一字一顿的说,“对、不、起!”

    

    狭小的出租屋突然安静了,只有破旧的二手电风扇传出痛苦的声响,虞森列垂眸看向手中满是鲜血的纱布,这是他的酒鬼妈妈酒后家暴第一次跟他道歉,眼眶有点热,喉咙里被什么东西哽住了,他轻咳一声,“我知道你恨我,我不怨你……”目光看了眼女婴粉扑扑的脸蛋,“妈,别再喝酒了,酒精麻痹不了你的痛苦,放下过去,我们一家人好好过日子不好吗?”

    

    “嘭——”一声巨响,楼下的电瓶车接二连三的传出刺耳的警报声,虞森列一扭头,只能放下一床一柜的小屋子空空荡荡的,大开着的窗子灌进垃圾场的恶臭气息,女人贴了钻的甲片在窗台上折射着月光。

    

    耳鸣的声响贯穿了大脑,虞森列的腿脚像灌了铅,每一次朝着窗边的挪动都举步维艰,他多此一举的抬手捂住了女婴酣睡的脸,面无表情的探头看向窗外,女人躺在血泊里看向自家的窗,脸上挂着解脱了的笑容。

    

    警戒线外站满了看热闹的居民,一个个脸上都挂着好奇的笑容,吵吵闹闹的过年似的。

    

    “咔嚓——”警察对着窗台照了又照,满是尘土的窗台上留下了女人清晰的指痕,水泥地上的血迹已经干涸,一条白色的线勾勒出女人的最后的姿势,这种这条白线和水泥地上化不开的血迹证明着,这世间她来过。

    

    叼着烟屁股的老警察环视了一圈一贫如洗的出租屋,半大小伙子抱着个哭得快要没气了的女婴,他抬手拍拍了少年单薄的肩膀,一张纸塞进了少年手中,“节哀顺变,小伙子,之后福利院的人会过来……”

    

    虞森列的大脑“嗡——”的一声,“福利院——福利院——”老警察的声音不断的回响,他用力抱紧了怀中的女婴,这是他在这世界最后的亲人了。

    

    警察们离开了,狭小的出租屋没有变得安静,外面不断有好事儿的人走近议论纷纷。

    

    虞森列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纸,硕大的结案报告上写着两个刺眼的字——自杀,“啧……不是早就跟你说过吗,要是哪天不想活了抓着快抹布跳楼……意外保险的钱算是白花了……”

    

    熟练的给女婴冲了奶粉,虞森列胡乱洗漱一番,从衣柜里掏出干净衣服套在身上,白T皱皱巴巴的,领口已经变形,黑色的运动裤已经洗成了灰白色。

    

    虞森列单肩背着空书包,竖着抱起女婴,把头轻柔的靠在自己肩膀上,轻轻摆着奶嗝,快步走向学校。心里面被撕了条大口子,呼呼的冒着寒气,空空瘪瘪的钱包,嗷嗷待哺的婴儿,痛苦的人用死亡寻求解脱,那痛苦却成百上千倍的加诸给活着的人,连流泪的时间都不曾有。

    

    校长室里,女婴乖巧的朝着森列笑,乌黑的大眼睛滴溜溜的好奇的打量着四周。

    

    “公安已经跟我联系过了,你的情况校方已经了解。”女校长推了下眼镜,“虞森列同学,先给你放个假,福利院会联系你的,你先把家里的事情处理好,带着妹妹来上课……肯定是不行的,你妹妹太小,不仅仅是影响你一个人,哭起来的话会影响其他同学上课的……”

    

    校长室外走廊的拐角里,虞森列抱着女婴浑浑噩噩的往外走,一个纸团砸在了他后脑上,面无表情的转过头去,穿着国际班校服的一群男生嬉皮笑脸的看向虞森列,“听说,你妈妈是公交车?”为首的那个富二代冲着他怀中的女婴扬了扬下巴,““那这个孩子他爸是谁?”

    

    类似的话听了太多,虞森列麻木的转过头继续向外走,一群富二代男生跟着他身后笑闹着,“喂,你走什么!是说那孩子是很多人的产物,所以分不出亲爹是谁了吗?”

    

    “哈哈哈,肯定是这样!”

    

    “还是说,你孩子根本就是你和你那个公交车妈妈生下来的?”

    

    虞森列顿住脚步,侧过头看了一眼校门口的车棚,随意找了辆干净的自行车,把女婴轻轻放在车筐里,单膝跪在地上,看向女婴的眼神极尽温柔,“在这里等着哥哥,哥去解决掉几个大坏蛋,小蕊不要怕。”再起身时目光冷冽如刀,面上满是杀气,长腿几步走到为首的富二代面前,一拳砸在他的鼻梁骨上,“污蔑一个已经死了的人你很光荣吗?”

    

    刹那间血流如注,富二代一痛顿时眼泪夺眶而出,一手捂住已经歪了鼻梁,一手怒指虞森列,“你他妈……你知道我爸是谁吗!操!老子跟你没完,兄弟们上啊!出了事我担着!”

    

    十六七岁的小伙子正是下手没个轻重的年纪,七八个蜂拥而上,被虞森列左边一拳右边一脚的全部打到在地。富二代们失了面子,纷纷掏出家伙来,水果刀、壁纸刀、弹簧刀一把把闪着寒光往虞森列身上招呼,左右躲闪,全身的力气集中在拳头上,猛的砸在对面人的太阳穴和腰椎上,刀子纷纷掉落在地,嘲笑反被打的少年们蜷缩在地痛苦的呻吟着。

    

    教导主任带着保安跑了过来,“那个打架的,哪个班的?太猖狂了!开学第一天就打群架,是不是想退学了……”

    

    虞森列冷笑一声,转身冲身后扬了扬满是血道子的手,“我叫虞森列,没有班级,校长刚给我强制休学了,想给什么处分,随便吧……”

    

    虞森列抱着妹妹一路狂奔,没有目的地,没有路的尽头。

由于篇幅限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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