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鬼,你叫什么名字?”眼前的仙人眯着眼对他笑道。
关暮不知所措地眨眨眼,扯着他一尘不染的衣袖,想,这真是他见过的最好看的人了。
“我没有名字。”他回答说。
仙人的眼中闪过了一丝不明的情绪。可多年后关暮才明白,那是怜惜,对世间任何不幸都会下意识流露出来的怜惜。。
“即日起,你有名字了,叫关暮。关关雎鸠的关,暮染烟岚的暮。”仙人的背后关山巍峨,霞光万丈。
“小鬼,”斑斓暮色下,他向他摊开手掌,掌纹清晰错落,“你愿意跟我回家么?”
......
跨越了千年的景象重叠,关暮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他看着眼前失而复得的人,哼笑了一声,眼中有着不甚分明的温柔缱绻:“阿祝真是随遇而安,入我门下不到两日,便就把生魂门当成自己的家了啊?”
“是啊,”祝生耸了耸肩,眉宇间清明坦荡,“怎么,门主大人不愿意?”
关暮咂嘴,玩味地捻了捻指尖:“美人投怀送抱,本君自是求之不得。护法既然......”话音未落,只见连接在两人手腕间的红线忽现,像是有什么东西扎入了心口,关暮神色一变,从唇缝中挤出一声低低的呻吟。
“关暮?”祝生蹙眉,“你怎么了?”
却见关暮很快收敛了那一丝痛苦,神色如常地抬起手腕,隐去了那隐隐发亮的红线。然后对上祝生关切的视线,面色自若地一笑:“无事,一些陈年旧伤罢了。祝生,我们回去吧。”
“真的没事吗?”祝生快走两步到他面前,强硬地拉过他紧绷着的手,搭上他的脉搏。
“阿祝,”关暮有些好笑,“我是鬼,我的脉搏是不会跳动的。”他散落的碎发划过祝生的脸颊,一片毛茸茸的触感。
“哦,”祝生讪讪地放开了手,皱了皱鼻子,不放心地追问道,“你真的没事吧?”
“真的没事,”关暮无奈,用指尖戳了戳祝生的鼻头,“护法这么关心本君,是怕我死了之后,护法要一个人孤身守寡吗?”
祝生不屑地瞟了他一眼,“怎么可能,”他说,“我向来是要万花丛中过,片片都沾身的。本护法风流倜傥,喜欢我的人定是成千上万,到那时,谁还记得你?”
“哦~”关暮挑眉打量着他,啧啧称奇,“都会顶嘴了。阿祝,你学坏了啊。”
祝生心里暗骂“登徒子,”面上却歪了头,佯装无辜地看着他,“属下以为,贫嘴是生魂门的习俗。属下不过是‘入乡随俗’罢了。”他有意将‘入乡随俗’几个字咬得极重,讽刺之意溢于言表。
关暮却好似被触到了哪根愉悦的神经,喉咙里发出了几声轻笑,“阿祝性子这么好,又这么抢手,那本君可是要把你看好了。”
他凑到祝生耳边,半搂过他的腰身,舌尖细细咀嚼着每个字眼:“入了生魂门,便是我关暮的人。阿祝,你跑不掉了。”
宽阔的手掌环绕过来,全身的鸡皮疙瘩都开始兴风作浪。祝生的身体猛地一颤,刚想躲开,就听到头顶蓦然严肃的声音。
“别动。”
他一怔。电光火石之间,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席卷而来。不知是因为那突如其来的拥抱,还是这令人不适的黑暗,他只觉得晕眩,手脚都是软的。
意识在空中昏昏沉沉地悬浮着。祝生抿了抿唇,狠狠一咬舌尖。鬼是没有血的,可细细密密的刺痛仍是从舌尖传来,他心神一凛,逼着自己清醒过来。
他正欲说些什么,腰间的手忽地一紧,他整个人都差点被提了起来。
“关暮,你......”他抬头质问,在四目相对的瞬间,却莫名闭了口。
关暮的眼中划过一闪而过的心疼和痛楚。
“不疼吗?”他用指腹蹭去祝生唇边的血,扯出一个万分诡异的笑容,如彼岸花般妖异,“阿祝,睡过去又能怎么样呢?为什么非要逼迫自己呢?”
祝生别过脸。他也不想伤害自己,可如今的境况,他不知道这是哪里,他要被送到何处,身边没有可信的人,他只能依靠自己,又怎么能睡过去?
“我......”
“你不信我,”他的话被打断,关暮没有给他解释的机会,而是笃定地看着他,眼底似是受伤,又似是疯狂,“你防着我。”
祝生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发现无从开口,只好垂了眼乖乖地站着。
良久,当空气的温度降到了冰点时,头顶传来一句轻飘飘的叹息。
像是在山谷中回荡,悠长而空灵。
“算了。阿祝,我会慢慢让你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