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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一生还是回到了原来的城市,那是生她养她给她留下许多回忆的南方城市。她在外地逗留了六年,本硕连读中医药,在医学界极冷的一门学术。要不是高中发生的那件事,以她的成绩,本不该只能报冷门,更不会远赴北方,与家南辕北辙。

她一下飞机,便直奔A市的第四监区。如果不是父亲出狱,她定当不会再回到这座城市。她打的到了第四监区,四处张望,也未见到一个人出来。她抬起手看了看手表,此时才早晨七点左右,想必不会那么早。

她放下手中的行李,坐在监区门口,翘首企盼着。父亲原本是政府官员,贪污被抓,判了六年徒刑,那年她正好高三,现在回想起来,不禁感慨万千,那年父亲被抓,母亲自杀,而她又是怎么熬过来的?连她自己都不记得了。

“叶一生!”背后突然有人唤她。这声音……她立即僵硬起来,背后传来关车门的声音,还有踏实的踏步声。她眼一闭,万万想不到,方一来故居便遇上了她最不想遇见的故人。

她转身而笑:“好久不见,宋安辰!”

六年时光荏苒,儿时的他有一双干净通透的眼眸,还有连女人都羡慕的白皙皮肤,父亲总是笑他长得比女孩都好看。可不是,从幼稚园到高中,他那张祸水脸总让他烦不胜烦,情书满天飞,校草冠名一顶就是毕业。

眼前这个男人依旧拥有令人羡慕的好皮肤,样子依旧清秀不已,书生气息满分。

宋安辰对她笑了笑,帮她拿起行李,对她道:“伯父今天早晨五点多就释放了,现在在我父亲家,我是来接你的。我想你懂,谁也不知道你的手机号。”

一生愣怔一下,随后道:“谢谢。”

宋安辰对她一笑,提着她的行李往后备箱里放。一生瞄了一眼车子,居然是宾利?她自嘲地笑了笑,跟着上了车。他这个竹马,早与她处在两个世界。她会为了便宜五毛钱的鸡蛋去排长达一个小时的队;她从来不去高档店里买衣服,穿得也只是地摊货;六年来的学费也是自己辛苦打工挣来的钱。一身的寒碜坐在宾利车上,显得如此格格不入。

“我听说伯父今天早晨五点放出来,便来接他。我没想到你会回来。”宋安辰一边开车,一边对她道,目光一直盯着前方。

一生略显尴尬地捋着额前的刘海:“爸爸出狱,我怎会不来?”她干笑两下。

宋安辰不再接话,目光一直盯着前方,看似开车极其认真的样子。当开到一盏红灯下,他停了车,从一旁小匣子里抽出一支烟,点燃抽了起来。他打开车窗,对着车窗吐纳,英挺的侧脸看去,极其优雅而忧郁。

他学会了抽烟?一生有些惊讶。当年读书那会儿,班里有人开始学会抽烟,一生那时觉得会抽烟的男人很酷,宋安辰却不甚反感说:“吸烟有害健康,他们这是在慢性自杀,懂得健康长寿,就不该抽烟。”而一向懂得健康长寿的宋安辰却抽起烟来。

一缕烟飘入一生的鼻子里,她忍不住咳嗽几声,面对车外的宋安辰掐灭了烟头,转头看向她:“不好意思。”

此时红灯倒计时,宋安辰开始启动车子。

车上又开始了凝固般的安静,一生想缓解一下气氛,对宋安辰道:“你现在是什么工作?”

宋安辰握住方向盘的手明显颤了一颤:“今年刚上医院实习。”

一生愣怔一下:“你考A医大了?”

“嗯。”宋安辰微微点头。一生顿时说不出话来,讪讪歪头看向别处,开始心不在焉。要不是高三那年发生那么多事,她这个从小认准A医大的人定会义无反顾地填报那所学校。虽她当年成绩也能上A医大,但她还是逃避地选择去了北方。

宋安辰的父亲宋正与一生的父亲叶天明是战友,一起分配到这个城市扎根,宋安辰的父亲当年是土地局局长,一生的父亲为国税局局长,两人一直是同起同步,两家的关系也一直如同一家。直到发生了贪污案,一生的父亲被抓,两家才断了联系。

宋安辰家境富裕,不是他父亲带给他的,而是他的母亲。他母亲与他父亲离异以后跟了老外,相当有钱又大方的法国男人。他父母离异之时,宋安辰刚上高一,本是要跟他母亲走,可一切出国手续办好后,他又变卦了。谁也不知这孩子想什么。

可偏偏一生知道。是她一直抓着宋安辰的手,叫他别走,求他留下来。宋安辰最见不得女生哭,不甚情愿地留了下来。

一生现在回想,总是感慨一些物是人非。彼时的他们,真是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车停了下来,宋安辰侧身对一生道:“你先站在这等我,我把车停到车库里。”

一生点点头,下车看着他把车开走。她抬眼望去,依旧是这个老宅子,虽然硬件设施已翻修加新,只是这楼,还是当年那模样。

宋安辰走了过来,经过她身边:“走吧。”说罢自己便先行一步。

一生抿了抿嘴,苦笑跟了上去。上了三楼,一生不禁地看了看对面的那扇门,那是她曾经的家。宋安辰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这房子一直空着。”

“啊?还没卖出去?”

“不知。”宋安辰拿出钥匙开了门。

门一开,在客厅里聊天的两个中年男人纷纷顿住,望向门口。宋安辰探出头望向里面,笑道:“爸爸,伯父。”

叶天明微笑点头,目光看向宋安辰的身后,不禁愣了愣。一生从宋安辰身后走上前,微笑点头:“爸,伯父。”

“啊,一生!”宋正甚是喜悦,招招手:“来来,都六年没见到你了。”

一生走到宋正面前,宋正左右端详,转头对叶天明道:“我记得一生比安辰大三个月吧。”

“可不是,一生那会儿不常常以此为由欺诈安辰吗?”叶天明也乐呵呵起来。

“哎呀,两人都二十五,可我那小子看起来比一生大多了。”

“男生成熟些好。”

两位大人又天方夜谭,不知所云了。叶一生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宋安辰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注意力全集中在自己手中的手机上。

她只好怏怏然坐在一旁,相当白痴地干坐着。

时钟滴答响着,从早上八点半一直熬到了中午十二点,两位大人才纷纷站了起来,叶一生重重呼出一口气,总算是完了。

“老叶,饿了吧,我们去喝几杯,我还有好多话要跟你说呢。”

叶天明笑道:“不行啊,女儿在这等着呢。”

“哎呀,一生跟安辰肯定也有说不完的话,我们别打扰年轻人啦,走啦走。”说着便拉起叶天明出去,叶天明无计可施,只好转头对一生道:“你在这等我。”

“好。”一生勉强为自己牵出一抹微笑。待两人走后,一生颓败地耷拉肩膀,捏了捏额头,一副疲惫的样子。她目光转向宋安辰,一脸笑眯眯:“宋弟弟,不知这里有什么吃的没?”

宋安辰把目光从手机上移开,看向叶一生,霍地站了起来,走进厨房。一生转头看向他清癯的身影,恍恍惚惚。他把打包好的炒年糕倒在碗里,放在微波炉里加热,烧了些水,泡了一碗紫菜汤端了过来,“丢”在她面前,而后大剌剌地坐下,又开始摆弄自己的手机。

一生虽是好奇他的手指一直按个不停到底是在干什么,但她还是憋住,独自吃起她心心念叨的炒年糕。

“你在这有地方住吗?”宋安辰突然问道。

一生眨巴一下眼,放下筷子,笑道:“来这之前在网上看了下房子租金价格,没找到合适的,不过找到一家合适的小旅馆,先带父亲在那暂住几天,再去找找合适的房子。”

宋安辰蹙眉:“手机号?”

“啊?我手机号是大学那边的,可是长途加漫游,我在这边的号过几天买。”

他直接把他的手机丢给她:“输进去。”

“可是长途加漫游……”一分钟七毛钱,她可承受不起,她身上的几千元是留着工作之前的活命钱,可不是用来这么挥霍的。

“我帮你交话费。”

一生眼睛亮了亮,有钱人就当慷慨解救下贫穷故人。

“不过我只交我所该支付的。”

“……”

宋安辰从不会让自己吃亏,一直都未变。还好,那件事,只有天知,地知,她知,还有林若涵知。

在一生的世界里,她最不想提及的便是林若涵。这个女人好似是她命中注定的劫数,自她出现后,她一切的美好皆毁灭殆尽。

林若涵出现之始,是一生刚上高二的时候。林若涵是插班生,一个一进他们班便成为班花的气质公主。她天生的乌黑长发,好似黑色绸缎垂下,白里透红的皮肤,显得分外公主气质,最致命的便是她有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分外漂亮。

那时一生坐在宋安辰旁边,她用胳膊杵了杵他的手臂问:“觉得她漂亮吗?”

宋安辰当时在做数学题,他被一生干扰了,只好抬头看看插班生,一看顿时大惊失色,那种神情好似见了鬼一样。一生煞是纳闷,用胳膊再杵了一杵。

宋安辰道:“很漂亮。”

该不是太过漂亮,以为见到鬼了?一生这么想着,心里就不痛快了。

林若涵在台上大方地介绍,她是从首都归故乡的,擅长的是跳舞,上过电视获过奖,还会弹钢琴。一生越听她的介绍,就越闷闷的。这是出于女生天生具有的嫉妒,她什么也不会,除了爱吃,就是吃。学过几年画画,但也是东不成西不就,不像林若涵一样,钢琴过了六级,跳舞获了奖。

在那时,他们城市还没被开发,从首都来的人本来就新鲜,再加上又是多才多艺的美女,更是成了焦点。老师分配她坐在一生的后面,她个子高,足足比一生高半个头。

林若涵的同桌是个长满青春痘的书呆子,虽欣赏林若涵的传奇化,但他一门心思花在书本上,并无任何反应。倒是环绕她周围的男女同学都会兴奋地与她套近乎,而林若涵也一一友好回应。

瞧,又友善又有才又有貌还有来头的美女,这是何其的压力大啊。本也不关一生的事,可这林若涵偏偏要勾搭她的竹马宋安辰,这让一生很纠结。

他们的第一句听起来也好似熟悉万分,她戳了戳宋安辰的背说:“安辰哥,晚上骑车送我回家好不好?”

宋安辰立即铁青了脸,他转脸看向林若涵:“说了,别叫我哥。”

林若涵只是吐吐舌头,一脸可爱的笑。一直不敢回头的一生,只能透着余光看到宋安辰表情,不耐烦。为此她高兴了整整几节课。

问她为什么高兴?想想,有这么一个要长相便是第一,要成绩也是处于第一,要性格虽说不上第一但也是出了名的温情的竹马,她能二百五一样不心动?

不错,她叶一生喜欢宋安辰很久了。而他们从幼稚园穿着小裤衩牵手回家到高中一起骑着单车回家,朝夕相处俨然成为校园众所周知的情侣了。虽宋安辰每次听这么个传闻会蹙眉一下,却也不矢口否认,所以人人都以为他是默认了。

一生也想去问,但她怕一问以后各自会尴尬,所以她一直暧昧着,青梅竹马的暧昧,总是带点无奈。

原本二人世界,倏然多出了第三人。这个叫宋安辰哥哥的公主,晚自习放学回家,便死缠烂打地跟着宋安辰到车棚,耍赖一般硬要坐在宋安辰的车上。

一生站在一旁,发现自己倒显得像电灯泡一样。看着别扭的宋安辰最后妥协,一生心里很不爽地骑着自己的脚踏车跟在他们后面。

一脸开心坐在宋安辰车后的林若涵却自来熟地对一生招手,唤道:“一生姐,快点跟上哦。”

在一生看来,她跟她压根就不熟,这么热情地打招呼,倒觉得耀武扬威了。她扁着嘴,不大情愿地跟着他们后面。待到了岔路口处,宋安辰的车子停了下来,他转头对一生道:“一生,陪我送送若涵。”

若涵,叫得好亲热呢!一生送了他一记白眼:“我才没闲工夫当电灯泡呢。”说罢,自己就先骑车往回家的路走。她不敢回头,就是疯狂地骑回家。

两家搬到凤山小区是高一那会儿,依旧是做对面邻居。一生其实不爱回家,因为家再也不像个家了。她妈得了胃癌,如今躺在医院治疗,爸爸工作忙还要照顾妈妈,一生又在上学,所以家里就一生一人在。

她回到家,独自坐在沙发上,有些迷茫地抱住双膝。她无神望着空旷的家,从从前的幸福公主变成了落难公主,而且还是遭到王子抛弃的公主。一生顿感难受,埋头就哭了起来。

也不知哭了多久,总之她是睡着了,她是被一阵敲门声吵醒的。她走过去打开门,见到宋安辰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外对她傻笑。

一生一见到他就生气,手一挥,想关上门,却被宋安辰强制堵上了。一生道:“你想干吗?”

宋安辰喘着气道:“你生什么气?”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生气了?我只是困了,不想跟你多说废话。”

宋安辰一脸无奈,耷拉着脸道:“我坦白从宽,那个林若涵将来会成为我妹妹。”

一生嘟着嘴睥睨地看着宋安辰,宋安辰接着道:“意思就是我爸爸和她妈妈好上了。”

“啊?”一生震撼了,宋叔叔什么时候有第二春了?

宋安辰重重吐了一口气:“还真不知你这么小气。”他又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下不生气了吧?”

一生吧唧下嘴,自然是想生气也没有理由生气了。她转身坐回沙发上,抬眼望着宋安辰:“我说你作业写完没?”她自知理亏,只好找其他话题。

宋安辰走来,从书包里拿出作业本丢给她:“就你这样的学习态度,还能考医生?”

一生斜睨一眼,乐颠颠地拿起宋安辰的作业本膜拜。宋安辰有一手好字,作业正确率也很高,抄他的作业是相当不错的选择。一生其实很后悔自己选理科,她对数理化简直是白痴,可为了考医学院,她只有拼了。

“喂,宋安辰!我决定以后中午不回家吃饭了,我要在学校好好学习。”

宋安辰笑道:“好啊,我陪你。”

宋安辰是个相当称职的竹马。她不回家,他便陪她。两人中午在自习室里学习,上课在教室里学习,同进同出,又回到了从前。

坐在一生身后的林若涵蛰伏了一阵子,再也不找宋安辰了,也不知是有自知之明还是被宋安辰警告了,每次她只能欲言又止默默地看着他们出双入对。

直到数学的第一次测试……

人人都以为林若涵是个才女,可惜大脑对于数理化极其白痴,白痴得达到了登峰造极的程度。她数学才考了十七分,而物理二十九分,化学三十六分,全是班级倒数第一。

老师语重心长地找林若涵谈话,谈话结果却是班级组织一个互助小组,成绩好的去辅导成绩差的同学,也不知是谁出的主意,采用极端交叉法,最好的辅导最差的,第二辅导倒数第二,如此衔接十位。因此,作为第一的宋安辰就得辅导倒数第一的林若涵。

一生在班里排倒数第五,与第五的禾晋为一组。

自此,两人很少再走在一起,就连位置也为了方便互助换了,可以说一天的交集只有晚自习放学回家。两人从车棚里推车出来,步行于校园。一生一直不说话,宋安辰实在扛不住了,问道:“你最近学习怎么样?禾晋他讲习题蛮好的。”

“嗯。”一生点头,心不在焉。

宋安辰见她这模样,试探地歪着头,哄着她道:“又有什么不开心吗?”

一生本来一直无意识地走,被眼前一张突然横生而来的脸吓了一跳,退缩一步:“宋安辰,你干什么?”

“见你不开心,询问原因。”

一生能开心起来?每天看着两人交头接耳地在说说笑笑,原本属于自己的待遇全被那个她十分嫉妒的女人占了,她实在气不过。

她囔了一声:“你们男人就是这样,见色忘义,见到漂亮的就往上贴!”她这语气很冲,直接让宋安辰干愣了。宋安辰不说话,直接上了自行车,扬长而去,丢下一句话:“叶一生,你不可理喻。”

她是不可理喻,因为她发了疯的嫉妒。

那次不算大吵,可两人谁也没低头。原本中餐一起吃,也因冷战告吹,宋安辰跟林若涵一起吃饭,后来晚自习也一起回家。

而一生也不甘示弱,故意与禾晋亲近,无视宋安辰偶尔走来时的横眉竖眼。

校方开始有这样的传言:校草宋安辰与青梅竹马的恋人分手,投向美女林若涵的怀抱。而青梅竹马的恋人也不甘示弱,另有新欢。

俨然,群众的力量是强大的。每当宋安辰与林若涵双双进来,班级里就有哄闹声,惹得林美女娇羞连连。一生看在眼里,有气无处发泄。

禾晋也在一旁帮腔:“两个人确实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一生立即掐住禾晋的手臂。禾晋哭丧着脸,他习惯了。一生一不开心就掐他的手臂,他习以为常了。宋安辰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眼神里有说不出的幽深。

一生自以为失恋了,孑然一身独行几日后,好心肠的禾晋就作为护花使者护送一生回去。每次两人到车棚取车,就见到乖巧站在车棚门外的林若涵,还有面带微笑的宋安辰。

一生与宋安辰从来是目不斜视,完全当成陌生人一样擦肩而过。他们的关系始终站在云的彼端,中间隔着整个银河。

两人关系好转是一生的爸爸叶天明去宋安辰家里喝酒。一生回家见到爸爸留下的字条不甚情愿的去敲宋安辰家的门。开门的是宋安辰,他好似料到一生的来意,侧着身,让出道,让她进去。

一生一进去,就见到她爸爸在喝酒。叶天明见到女儿来了,高兴地招她过来,递给她一个盒子,一生奇怪地望着叶天明。叶天明笑呵呵地道:“单位发的手机,最新款的,听说可以拍照。老宋把手机送给儿子,那我把手机送给女儿。”

一生打开盒子一看,是最近杂志夸得天花乱坠的高清拍摄手机。她向爸爸道了声谢谢,突然手机响了。她吃惊看了看手机来电,居然显示上写的是宋安辰。

叶天明瞄了一眼手机哈哈笑了起来:“安辰叫你呢。”

她狐疑地接了电话,那头传来宋安辰低沉的声音:“来我房间。”

一生这才发现客厅里,没有宋安辰的踪影了。她迟疑地敲门进去,只见宋安辰端坐在床上傻呵呵地对她笑。也就是这么一笑,两人和好了……两人有了手机以后,常常无聊地发短信玩,一来一回,倒是不亦乐乎,有时甚至一句“喂”回一句“嗯”。这就是有钱时候的浪费。

第二次测试,破天荒的,宋安辰数理化成绩统一七十分,与以前几乎满分的差距颇大,引起老师的重视,而辅导近一个月的林若涵依旧是倒数第一。帮助别人不成还退步成这样,老师一着急就把这个方案撤了。一生问过他,是不是故意考差的?要知道她无法相信他会考这么差。

宋安辰笑而不答。

两人关系又好了起来,只是好得不长,两人中已经有了林若涵,怎么也撇不掉了,因为林若涵的妈妈嫁给了宋安辰的爸爸,所以宋安辰不会撇下妹妹不管不顾的。

林若涵搬到了宋安辰家,两人住在同一屋檐下。以后的每次出行,总是三人。禾晋曾经笑说,一生是电灯泡。而一生也越来越感到群众的目光在述说她是个电灯泡。

她没有林若涵漂亮,走到大街上,她总会挤在一旁。骑自行车,她总是跟在后面默默看着前方一辆车上亲密的两人。她感觉自己显得如此多余。

后来,她上学开始比他们提前一步走,吃饭也快一步,放学也一样,她不想这样继续下去。

“一生,你最近怎么了?”宋安辰发短信给她。

她没回,无论后来多少条短信,她始终没回半个字。

一生带着父亲住进了一间小旅馆。两人分别收拾了一下,一生拿起衣物给父亲道:“爸爸,你去洗个澡吧。”

叶天明握住一生的手,语重心长地道:“我叫你宋叔叔帮我把原来的房子买回来,至于钱方面,首期先欠着你宋叔叔的,以后的我们父女一起还,你说怎么样?”

一生缩回手,转身忙活床铺:“爸爸,你觉得还有必要待在这座城市吗?”

“当然有必要,这里虽然是一座小城,发展不大,但毕竟是我与你母亲相识相爱,生下一生的地方。要不是我一时糊涂,也不会……”叶天明思及到贪污以后的家破人亡,重重叹口气,头低得很低。

一生走上前:“以前的事,就不要想了,女儿这六年不孝,一直没去看你。我一直在埋怨你,可后来我想通了,爸爸也是为了妈妈的病。”

“嗨!”叶天明想到他那荒唐的错事,不禁莞尔:“一生啊,你是不是不想待在这?”

“嗯,不想。”这里有太多残酷的回忆,她无法做到心平气和:“要是爸爸想待在这里的话,就待在这吧,我去B市,那是副省级市,比这地级市好找工作,而且离这也只有两个小时的车程。”

“你在那无依无靠,能行吗?”叶天明有着一丝担忧。

一生报以安慰地道:“我那有个师兄,很照顾我的。他帮我打通了关系,让我到他现在所处的医院实习,要是干得好可以转正。”

叶天明放下心来,拍拍一生的手,曾经娇贵而白嫩的小手已经不复存了。他一阵心酸:“踏实地干,莫要像父亲这模样。”

“放心好了。”一生把脸埋在叶天明的背上,微微闭上眼,她的未来,实在太迷茫了,她看不到彼端,只能盲目地有着一个信念。

只要活着,就好。

宋正的手段能力实在很强,不到三天,一生家的老房子就重新买了回来。就连宋正也嘎嘎笑说:“这房子主人真好说话,七年分期付款也答应,还真没见过这么好说话的。”

叶天明看着房子还是六年前的那模样,也跟着笑了起来:“买这房子的人,好像是收藏一样,既不住也不动,原封不动。”

宋正笑道:“那不是更好,帮你保管了六年。”

叶天明乐呵呵地笑了。同在老房的一生四处观望着自己曾经住过的房子,她在这房子里,发生过很多事,每一件事都让她铭记于心。

那次生日派对,那场啼笑皆非的活动,青葱年华中,单纯又浮夸的行为,现在品味起来带着一种不能言说的惋惜。那个时光,真的是她最无忧无虑的岁月。

父亲在几年的改造后,变得很随意,房子几乎没怎么整修,除了把一些家具换了外没有其他变化。他们以最快的时间搬回原来的住处,这完全不在一生的预计中。

在搬回老房的第一个夜晚,她收到一个短信,是宋安辰的。他说:“睡了吗?”

一生回:“没有,躺在床上呢。”

然后,宋安辰打来了电话。她有些犹豫地接通电话,声音稍不自然地道:“喂。”

“现在都凌晨一点了,你还不睡?”电话那头传来宋安辰质疑的声音。一生眨巴眼,大脑一时反应不过来,她爱什么时候睡就什么时候睡,碍着他了?而且他特意打电话来,就为这个?

“我想睡,被某些信息声吵醒来着。”一生的口气突然差了起来,电话那头的宋安辰半晌也未说话,最后过了几秒,他道:“晚安,一生。”

一生翕动着嘴唇,未回答。她没挂电话,那头也没挂,然而两人却又不再说话,就这么僵持着。一生深深吸一口气,挂断了电话。她闭上眼,蜷缩在床上。

她不能妄想着什么,她不断这样暗示自己,她从六年前,就知道一个事实,宋安辰之于她,只是单纯的青梅竹马,没有一丝一毫的遐想。

一生整顿好父亲,便想去B市找她师兄了。叶天明有些不放心,想去送她,被她推脱掉了。她不再是娇生惯养的公主了,几年的打磨,早就老辣起来,处事也不如当初那样。父亲见一生这般泰然,心生宽慰,便依了她。

一生手提从北方学校带来的行李走到车站,买了车票上了开往B市的车。她以为她能摆脱这个城市,摆脱六年前的那些是是非非。

一生的师兄叫言珩,他是学临床学的,比一生大三届。一生大一时,他已经大四。由于两人是老乡,这个学校的老乡微乎其微,两人便走得近些。

言珩是个极其阳光又温柔的男人。他待一生很好,很照顾她。虽然两人的专业不一样,但言珩却懂得很多,带她认识很多干部,打点好以后的人际关系。

一生那时很自闭,也是她的师兄一点点开导她,帮助她度过阴霾期。当然,言珩知道关于一生的许多事,包括宋安辰。可见,他对于一生而言,不仅仅是师兄,还是她最好的知心人。

两人相处仅仅只有一年,言珩也是本硕连读五年,然而第五年却回到B市实习,很少在学校。但距离也无法让两人的关系疏离,他们依旧是好朋友。

其实一生有想过言珩到底有没有喜欢过她,可她再也不敢贸然乱猜,她怕又会错意酿成不好的后果。还好那时她没花心思乱猜。因为言珩在她读书的这几年中,交了女朋友。一生庆幸了。

她一下汽车,抬头却赫然见车门口站着一身休闲装的姣好男子正朝着她笑,依旧那么阳光,嘴角边上的酒窝陷在两脸颊旁,露出两颗小虎牙。他朝她走来:“小师妹,欢迎哦。”

“你怎么来了?我说我去找你就好了啊。”一生双手提着行李,艰难地上前走了几步。

言珩扑哧笑了笑,伸手接过她手中的行李:“打算提着这么重的行李去医院找我?”

“你嫌弃啊!”一生半开玩笑半撒娇道,惹得言珩哈哈笑了起来:“怎敢嫌弃有名的小辣椒小师妹呢?”

一生呵呵笑了起来,由言珩带到停车棚旁,见他手一按车匙,面前的车“嘀”了一声。是一辆奥迪Q7。一生怔了一怔,调笑道:“师兄这么有钱?居然开百万小车了。”

言珩笑了笑,把她行李放在后备箱里,开门进去,发动越野车,停在一生身边:“上来吧。”一生依言上了车。她刚一上车,言珩道:“这车是我爸买给我的。”

果然。一生早就料到了,这里的习俗就是等儿子有了工作,家里有经济条件的会给儿子买房买车,作为娶老婆用的。言珩开的是上百万的车,想必家里条件不错。一生笑道:“师兄跟嫂子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言珩一愣,随后开怀大笑:“我连女朋友都没有,怎么结婚?”

“啊!师兄跟嫂子分手了?”一生着实吃了一惊。

言珩发动车子,踩上油门。待车子稳步前进之时,他侧头一脸笑意地看着一生:“傻丫头,我那时只是随口说说,你也当真。你知道,你师兄要求很高的,找个称心的,不容易啊。”

一生眨巴着眼,哭笑不得。这个也要开玩笑?

言珩见一生这“痴傻”的模样,尴尬地笑着:“一生,你有男朋友没?”

一生白了他一眼:“你是知道我的,我过不了自己那道坎。”

“还为你那个竹马?”

一生不回答,而是转移目光,头朝车外看着B市的繁华。副省级市就是不一样,高楼耸起,如拔地而起的山峦,一幢又一幢。

“我调到B市附属第三医院了。”言珩道,“你也去那个医院没意见吧?”

“我真的能去?”

“算你运气好,第三医院全面整修,要大量的医生和护士,正在四处网罗呢,他们看了你的简介直接就答应了。”言珩眨眼放电看她:“还是我个人魅力好。”

“臭屁。”一生开心而笑。她没想到工作这件事会这么顺利,也许是天在帮她吧。她提着的心顿时放了下来。

言珩的车在一小区内停了下来,两人下车后,言珩一边走一边道:“这房子租金是按年交,我先帮你把第一年交了,以后要住要留,你说了算。”

一生双手合十感谢道:“师兄大人果然是万能的。”

言珩习惯地挠着她头顶的发:“你呀……”

一生呵呵地笑着,样子极其傻。然而言珩眼底溢出他鲜有的温柔。他只想对她好,从大学接新生的那天,他站在校门口,见到娇小瘦弱的她一人提着那么重的行李,一步步挪来时,他就想对她好,希望她过得好,那种信念一直围绕着,以致他忘记了他不过是她的师兄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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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转到原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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