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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到晚就知道打打杀杀,不知道漂亮的小姑娘能卖个好价钱啊,做人呢,就要有一双善于发现钱的眼睛。”胖子眺望着鸟语花香的树林,感叹说,“你看看这周围,这都是无限的商机啊,未来房地产开发、农家乐的规划以及旅游景点的蓝图,已然在我胸中浮现。”

“不杀她早晚必出祸端!”黑衣人眼睛里森然的杀意几乎快要溢出。

齐瑶明知求饶无用,她鼓起勇气挺着胸膛,一副铁血娘子军的模样:“要杀便杀,反正我爹定会替我报仇,还有我家豢养的杀手,你若杀了我,他追到天涯海角也不会饶过你,他的轻功比天上的鸟儿还厉害,他的剑法比你还要好一百倍。”

“废话真多!”黑衣人不耐烦地递出剑刃。

胖子急忙喊停,在这一瞬间,一道瘦小的黑影破窗而入。

黑衣人始料未及,他的注意力一直放在门口和砖瓦薄弱的房顶,谁会想到这么一个不足一尺的窗口竟会跳出一个人。

胖子吓得惊叫一声,像老鼠一样惊慌失措地推门跑了出去。

易铭无暇顾及仓皇逃窜的胖子,他的敌人是眼前这个气势汹汹的黑衣人。

易铭一边前滚翻靠近齐瑶,一边从衣兜里掷出尖锐的匕首,黑衣人轻轻歪头,利刃便擦着他的脸颊左侧划出。

黑衣人挥手抽出泛着寒光的长剑,剑刃如闪电般刺向易铭。

易铭只得放弃去割开齐瑶的绳子,他掏出怀中的短剑迎击,两只剑刃交击的下一秒,易铭犹如被愤怒的野牛撞击胸口般仰面朝后飞出去。

齐瑶掩面惊呼。

易铭看似狼狈不堪,实则已卸下大部分力道,他迅速从地上爬起再次冲锋陷阵。

几轮攻杀下来,黑衣人的神色越加吃惊,这个看起来年纪轻轻的男孩竟然如此难缠。

黑衣人射出一排飞针,趁着易铭抵挡的时间,他突然反手割开自己的上衣和小腿的衣物,黑衣滑落,他布满肌肉的身体上赫然绑着六块大小不一的沙袋,沙袋的绳索随着落下的刀刃断开。

易铭和齐瑶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黑衣人像挣脱束缚的野兽一样纵身跃起,展开狂风暴雨般的攻击,手中的长剑犹如蛟龙出海,剑尖划出凌厉的弧度,整体速度比之前快了两倍不止!

易铭在猛烈的攻击下渐渐难以招架,他气喘吁吁地握着剑柄,全身上下都渗出大片的热汗。

随着黑衣人剑刃的再次轰出,易铭终于踉跄着倒在地上,黑衣人不再给他喘息的机会,迅速追上把剑刃横在他白皙的脖颈间。

“小子身手不错,我跟你这般大的时候,一定不如你。”黑衣人摇头轻声说,“可惜……”

在齐瑶惊恐的尖叫声中,易老笑呵呵地推门走进来,那种放松的姿态就仿佛隔壁邻居家串门的糟老头。

黑衣人回头迟缓的一瞬间,一只覆盖着黑色铠甲的铁爪猛地伸出,精准无误地抓住了他的长剑,动作简洁得就如探囊取物。

易老脸上的笑意更盛,他的成名武器赫然就是那只飞爪。

黑衣人尚未反应过来,易老已经简单粗暴地操控着黑爪把他的长剑扔出窗外,又握爪成拳狠狠地砸向黑衣人。

黑衣人下意识侧身闪躲,躲过了铁拳,还未等他庆幸,飞爪上的五根手指竟然向飞镖一样射出。

黑衣人漆黑的瞳孔无限放大,此刻他脸上的黑布已经被铁指戳穿,被同样贯穿的还有他的整个下巴,鲜红的血液混杂着断裂的舌头涌出,像河流般在肮脏的地面上汇聚出一大摊血泊。

两三秒后,黑衣人撕心裂肺的呜咽声戛然而止,他的生命永远停在了这一刻。

齐瑶只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她的眼睛在易老进门的那一刻就已经被身后易铭的手掌所覆盖。

踏出破烂的房间之后,三个人穿过一大片样槐树林。

一路上,易老驼背的身影像大山一样压着身后两人的呼吸。

回到齐府后,她才迫不及待地开口询问易铭:“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易铭不急不缓地解释道:“凶手在护卫重重的齐府,目标必然会选择一个价值最高的软柿子,我便出门直奔齐凌的房间,我赶到时凶手已经不在那里,不过我发现房梁上沾着一深一浅的鞋印,我想背着人的凶手轻功必会大打折扣,就爬到齐府最高的房顶眺望,好在你平日里爱穿鲜艳的绫罗绸缎,当时的凶手已经变成一抹红点在宁安路的胡同里消失了,晚一秒钟就会错过。”易铭顿了一下说,“离宁安路最近的出城方向有两个,一条是空旷的官道,一条便是这片样槐树林,我断定他不敢走人多眼杂的大路,而他又是经验丰富的老鸟,反侦查意识极强,一般护卫的搜寻必会惊动他,我便一个人摸黑找了过来。”易铭像邀功的小孩一样得意扬扬地笑了笑,微微弯起的眼睛在灿烂的光线里显得如星星般闪耀,他挠挠头说,“但师父什么时候来的我也不知道。”

“护驾有功,”齐瑶笑着说,“想要什么尽管说。”

“我什么奖励也不要,只要你信我一句话。”

“什么话?”

“去往齐凌房间的时候。”易铭突然贴身凑近,用嘴巴贴着她的耳畔,因为语气的吐露而涌出一团热流。

齐瑶攥紧手指,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从耳腔里传来的酥麻感像电流一样,由上到下顺着脊梁骨传遍全身。

易铭说:“我看见你大伯在笑。”

齐瑶愣了一下,温暖的感觉瞬间褪去,他继续用稚嫩的童声说:“他以为凶手掳走的是齐凌,可当齐凌回来找你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僵住了。”说到这易铭冷笑了一声,“你知道人和鬼的区别是什么吗?”他的语气既像是嘲讽别人又像是在自嘲。

齐瑶尽管看起来依旧平静,但心底已经掀起千层巨浪。

齐川大伯是父亲一母同胞的哥哥,每次从遥远的西域回来,总会带些稀奇古怪的玩意给她,打小的印象里他就是个心地善良的老实人,每个星期都要出门给桥窟里的乞丐送些衣食,每次做错事,父亲要惩罚齐瑶的时候,她就躲在大伯的身后,抓着他宽大的衣袖朝着父亲吐舌头,大伯也一边笑着摆手一边替她说好话。

“不可能,我叔叔向来安分守己,在家族商道上尽职尽责,从未出过丝毫纰漏。”齐瑶尽管这么说着,眼睛里的光亮却像狂风中的蜡烛般熄灭。

小小的庭院安静得连呼吸都刺耳,槐树叶被风吹得飘摇不定。

易铭静静地看着她辩解,也不出声反驳。呼啸而过的风吹起他的赤色衣袍,他像老鹰一样乘风而起,一脚轻盈地踩在槐树枝上,几个弹落的跳跃间消失在高墙之外。

第二天下午,齐瑶还是把这件事告诉了父亲,齐石大惊失色,询问再三后勃然大怒,下令把运使司齐川压到跟前。那天,高堂上坐着的齐石和站于一侧的易老,他们冷冷地看着跪伏在地的齐川,目光中带着两种情绪,一个怒发冲冠的愤恨,一个假惺惺的惋惜。

披头散发的齐川挣扎着大喊大叫,约莫十分钟,抚门的通判领着官兵进入府门,齐川忽然明白什么似的张狂大笑,他站起身怒目圆睁地指着齐石骂骂咧咧,什么难听的话都骂出来了,最后挥着拳头,张牙舞爪冲向齐石,

齐瑶听到巨大的声响从房间里赶来,只看见大伯被官兵们拖走的凄惨模样,以及易老嘴角明显的笑意。

那个笑简直比山海经里的狰狞恶鬼还要可怕。

齐瑶心脏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缺失了,她的呼吸猛地停滞,瞬间潜藏在脊髓的寒意像疯长的野草般遍布全身。

她几乎没有思考,就指着易老大声质问道:“你笑什么?!”

“我笑了吗?”易老笑着摆手说,“没有没有,你看错了。”

“你分明笑了!”齐瑶瞪着他,直言不讳地说,“自从你住在我们府上以后就没发生过一件好事!”

“放肆,怎么与你易叔说话的!简直无章无礼!”齐石训斥道,“回去将女诫、内训十篇抄上三遍,五日后呈与我看。”话音刚落,便挥袖离桌而去。

“丫头,”易老瞄了眼远去的高大背影说,“你爹除了武艺,其他的可一点都不比我差。”

四周传来下人们窃窃私语的声音,“嗡嗡嗡”像蝗虫群密集的振翅。

齐瑶沉默地站在偌大的堂屋里,如同一个失去灵魂的人形雕塑,阳光在她的眼底消失。

没过几日,齐川便死在牢里,以齐川为首的势力顿时树倒猢狲散。

齐老爷子得知消息后,痛骂小儿子齐石冷血无情,不出三日便大病一场,却对此事也无可奈何。

雪色的光如期而至,太阳尽管微弱,也努力把自己往天上挂,几朵寂寞的云,一动不动地停泊在空中。

易铭支撑着沉重眼皮,看到光照进了屋子,他关上窗户,随便找了处阴影,靠在墙边,沉沉睡去。

漆黑如墨的黑暗笼罩住一切感官,越挣扎,陷得越深。

就在快被吞没的瞬间,一条白皙手臂如神明般地伸了出来,易铭一把抓住,那手臂虽然纤细,力气却格外大,轻松一拽就把他捞起。易铭看着那人,容貌模糊不清,只是笑容可掬,仿佛夏日里盛开的向日葵,易铭望着依旧无边无际的黑暗,脸色猛地大变,那人还是笑着,只是手上多出一把小巧的匕首,避无可避,扑哧,捅破了易铭的胸腹。

疼痛感传遍五脏六腑。

易铭看着那人模糊的面容,突然想起来了那天夜里拥有灿烂笑容的婴孩。

齐瑶蹑手蹑脚地走到易铭旁边,看到他闭着眼睛流冷汗,苍白的脸上布满惊恐,她揽着厚重的华丽衣服蹲下来,不轻不重地推了下他的臂膀,齐瑶的小手又如触电般收回,他的臂膀像凉透的冰块似地,冷得吓人。

她又推了一下,易铭依旧没醒。

不会生病了吧。

齐瑶不知为何有些心慌,她大力摇晃易铭的肩膀。

易铭眯着惺忪朦胧的睡眼,惊恐的表情如潮褪去。

呼,终于醒了。

她心里的石头渐渐放了下来。

“你睡在地上不冷吗?”,齐瑶试着用手指触摸了下地板,森然的凉意顺着指头往上爬。

易铭摇了瑶头,疑惑地看着她,仿佛再说这很冷吗?他一直都是睡在地上的,或者说是习惯睡在地上。

在深山老林如此,在行刺路上也如此,在死人堆里同样如此。

这个问题敲打了易铭的世界观。

哦,他忽然明白了。

这些她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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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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