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谦虚，我是真不知道我算不算道士。”石楠这句说的是实话，虽然云阳收它为徒了，但什么也没教它。
“那您是失忆了啊！”
“是，我肯定是失忆了。”
“求您帮帮我们吧，您不能眼看着村子里的老小都饿死啊。”
石楠心想我为什么不能，我又不认识你们，没义务帮你们啊，也不是我不让天下雨的。
在石楠的视角里生死只是个轮回过程，只是从一个形态变成了另一个形态，石楠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这么执着于现在这个形态。当然了它现在顶着云阳的脸，不能把自己的想法表现的太直接，所以石楠就故作高深的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云阳飘在石楠旁边，一脸的忧虑。
好像自从听说龙王的事，云阳皱着的眉头就没放下来过。
和祠堂一样，村长的家也不单纯只是村长的家，这里兼具了判案和议事的功能，进门就是一个大厅，四周挂着族里出过的有名有姓的人物的画像。
石楠这才知道这个村子虽然小，但历来有读书的传统，在历史的长河里偶尔也会出那么一个两个“官家的人”，不过近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就很少有人考得功名了。
村站亲自站在门口等着他，又把他请到正中间的座位上，自己坐在他对面，他们的座位下面依次做了许多老人，栓柱那样的汉子只能站在这些老人后面。
“唉！”村长叹了不知道多少口气之后，终于开口了，“先生，虽然很唐突，但我们也是没办法了啊。”
不愧是村长，你看人家说话就委婉的多，没有那么多理所当然的道德绑架。
“你先说说龙王娶亲是怎么回事？”不是石楠不相信云阳，它只是觉得万一这里的龙王娶亲和云阳说的不同呢？万一这里的妖没那么坏呢？
妖吃人，虽然石楠作为妖来说可以理解，但仔细想想无故伤害他人性命有违天理，确实是不对的，云阳要除了它也无可厚非，唉，怎么说了，万一呢？石楠还是不希望看到自己的同类被杀的。
“就，就是龙王娶亲。”村长显然没料到白衣人上来先问了这个，顿时有点结巴。
“你不跟我说实话，我就没法帮你了。”
其实说不说都不影响捉妖，但石楠想知道。
“唉！”村长又叹了口气。
“龙性好淫，每三年我们都要准备一个姑娘嫁给它。”底下另一位老者替村长接上了话。
“怎么个嫁法？”石楠心想你不要糊弄我，我还不知道想糊弄谁呢。
“就是，就是……”
“先办会，再唱戏，然后把新娘子抬着沉到河里！”站在后面的栓柱说话了，说话的时候鼻子一张一翕的，显然存了不少气。
“栓柱！”说话的老者回头不满的看了一眼栓柱。
“是这样吗？”石楠问村长。
村长重重的点了个头。
那就跟云阳说的一样了。
嗨！这事叫它怎么说呢……
“那今年为什么没给龙王献祭少女呢？”什么娶亲，说白了就是献祭呗。
“献给龙王的姑娘生辰八字和年龄要合适，从前每年都有三五个姑娘备选，今年只有一个姑娘符合条件，但是出了事，我们也是后来才知道，再然后，可能就犯了忌讳，总之，唉！”
村长这一通话估计除了他们本村的人没人能听得懂，反正石楠听不懂。
“问问他这次选中的姑娘是不是他女儿。”云阳在一旁提醒石楠。
对，石楠想起来了，李四爷也说过今年的情况，还说今年选中的是村长的女儿。
“你说的这个姑娘，是不是就是你自己的女儿？”
“你，你怎么知道！”
石楠很想说这是李四爷告诉我的，但是在众人一片“神了”，“高人就是高人”，“这下有救了”的赞叹中，石楠实在不忍打断他们。
“是，正是小女，唉，不争气啊，害了大家，我真是难辞其咎，我真是——”
“族长，这不怪你，要怪就怪狗剩那小子。”
“对，都怪狗剩，芸儿一个小姑娘懂什么，都是被他骗了啊！”
“哼。”栓柱不置可否。
狗剩那小子？所以娶亲的事还牵扯到了一个小伙子？石楠怎么越来越听不懂了。
“此事实在不足以向外人启齿，其中的缘由我确实不能告知，先生不要怪我们。”
“好吧，不能说的话就算了，你说呢？”石楠扬了扬下巴示意前面飘着的云阳。
“也好。”云阳默然。
“我？”
坐在石楠扬头方向的老人突然被cue，一脸惊慌。
石楠摆摆手，“没事没事，随口一问，不用理我。”
“那行吧，现在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你们这里有个龙王，年年逼你们献祭少女，只要这个龙王没了，你们就不用献祭了，村子也有雨水了。
“不是年年，是三年一次。”有人纠正石楠。
“我知道，我这不是为了押韵么！”石楠站起来，“走吧，我去河边跟龙王聊聊。”
众人没想到白衣人这么直接，哗啦一声都起来了，好几个人要给白衣人跪下感谢，白衣人没拦也没表现出感动，就是大概扫了一眼点点头背起了手径直朝门口走去，留准备跪下的人独自尴尬起来。
可能这就是高人吧。
“哦对了。”石楠走到门口又突然转过来头，“你们这个龙王娶亲的传统，是从哪一年开始的啊？”
经过白天的一通折腾，石楠来到岸边的时候天色已暗，太阳马上就要下去了，加上冬天的风本来就凉，好多胆小又想凑热闹的只敢远远的看着，不敢往前凑。
村长站在河边也是不住的叹息。
石楠顺着河岸下去，拍了拍结冰的河面，感觉这个冰冻的蛮瓷实，它心里有了个主意，故意站起来挺直了脊背留一个高深的背影给岸上观望的村民，实则在尽量不动声色的云阳交流。
“师傅，能看见水里是什么东西么？”
“不能。”
“啊？你不是应该有什么阴阳眼吗？不对，你本来就是灵体，不需要开阴阳眼了。”
“它可能躲在水深处，它不出来的话我是看不见它的。”
“那首先就是要逼它出来，这个好说，我待会把水面凿开个坑然后搞点花粉进去融在水里它受不了这个味道自己就出来了我太机智了嘿嘿嘿。”
“不要胡闹。”这段时间的相处下来，云阳知道道衡只是说说而已，它的性子虽然顽劣，却也不是冥顽不化之徒。
否则不会一边抱怨一边去想解决龙王的办法。
“好吧。”
石楠一挥手，岸上的人哇的集体往后一闪身子，吓了一跳。
“站的太久了，活动活动。”石楠扭过头嬉皮笑脸的看着村民们，跟它刚刚神秘莫测的背影毫不相干。
“或许你可以通过土壤将根系深入河里，搜寻一下它的踪迹。”
“夸张了师傅，你当我是菟丝子啊，我又不是爬藤类植物，我的根长度也是有极限的好不好，这条河不宽但是长啊。”
“那你试试搅动水面，或许可以惊扰它出来。”
“这个倒是可以做到。”
石楠左右拧了拧身子，做了做伸展运动，跺了跺脚活动了一下筋骨，为了更有仪式感两手随便结了个印……
嚯~！岸上又是一阵惊叹。
这种被人注视的感觉给了石楠一种“我真牛逼”的错觉，它随即原地来了个空翻，落地的姿势还特别华丽。
“太厉害了！”
“看吧我就说是高人！”
岸上的人边看边鼓掌。
“别玩了。”云阳看不下去了。
石楠嘿嘿笑了一声，再次站好，试图从岸边根系伸到河里。
少顷，它的脸色有些奇怪。
“怎么了？”
“唔，这个。”石楠皱着眉头左右晃了晃身子，像是在努力往下钻根系，“师傅你以前见过榕树吗？”
“见过。”
“它们的根系是不是特别发达？”
“榕树又称落地生根，它们可以从树枝伸出气根，然后钻入土壤变成小树。”云阳不知道它问这个做什么。
“这样啊。”石楠不说话了，抿紧了嘴，脸憋得微微有些红，看样子在这里生根有点难度。
“呼。”石楠突然松了口气，活动了一下手腕，准备发力。
河上的冰结的不薄不厚，可以容小孩在上面玩，但也大概能看清楚下面游过什么东西，能看见石楠的根在水里搅来搅去，像水下游过的黑影。
“等一下！”
石楠刚刚搅动了两下，突然被一股力量从水里弹了出来，整个人往后一摔，摔了个屁股蹲。
哇！岸上的人又惊呼。
石楠捂着眼睛，第一反应是幸亏这不是自己的脸，丢的是云阳的人丢的是云阳的人……
“怎么了？”云阳倒是没在意石楠跌倒，飘向了水面查看情况。
水底冒出许多泡沫，接着一个黑影从水底窜出，向冰面冲来。
“是龙王！！”
“龙王出来了，快跑啊！！”
岸上的人显然也看见了水底的变化，一阵推搡人竟然跑的差不多了。
石楠慢慢站起来，满脸无语。
哎不是，这些村民也太不讲道理了吧，幸亏它是个妖啊，它要真的是个人，万一斗不过水里这东西，那这些村民就是害死它的罪魁祸首。
他们是一看到危险就跑，压根没打算管它啊！
它很想采访下自己师傅，你帮这些人的根本动力到底是什么啊？
“道衡小心，要出来了。”
云阳不知道石楠脑子里在想什么，注意力全在水面。
云阳话音刚落，之间冰面咯啦咯啦的裂开，一道巨大的浪花从河里翻了出来，一把扑在石楠所在的位置。
石楠压根没打算躲，一个是因为想淹死它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一个是因为负责斗法的是云阳也不是它，它不需要躲只需要离云阳远点就行。
于是石楠心情很好的调整了下坐姿跟水里那东西打了个招呼，它说嗨~然后一个黑扇面直直的打到了它肋骨上。
……
看来水里这东西眼神不好。
石楠下意识的伸手防御，从手掌里伸出树枝卷住了怀里的东西，接着那东西原地一个反跳，从水里腾空起来，头向上尾向下，带起了更大的水浪，瞬间把石桥给淹没了！！
巨大的力量差点把石楠给甩到空中——如果不是它及时从脚下生根抓住了表层的土壤的话。
现在的情况就是水里那东西在空中不住的弹动，而石楠紧紧的抱住了它的尾巴，两者的力量形成了拉锯力，僵持在这里。
不是石楠不想放开它，主要是按照惯性定力来说，它现在松手一定会被甩到空中，甩到空中也没什么，就是落下来一定会摔的很惨，摔的很惨也没什么，就是摔的姿势一定不太好看。
刚才村民的崇拜都给石楠整出偶像包袱了。
“是龙王！都退后，这里有我就行了！”岸上传来了村长的声音。
石楠有些许欣慰，看来人间自有真情在，还是有胆大的在岸上等着的。
只是普通人就算有胆量，也没能力跟水里这东西抗衡吧，说起来自己师傅在干嘛啊？
石楠努力在水花中寻找师傅的身影，可惜了它师傅材质比较特殊，能穿过任何东西，平时不仔细看就容易忽略，现在在白色的水花里更是别想找着了。
哎你说这个师徒契是只能师傅念给徒弟吗，那要是它想找师傅怎么办啊？
“天地自然，秽炁分散；斩妖缚邪，度鬼万千；魔王束首，侍卫我轩；凶秽消散，道炁长存，定！”
石楠怀里的东西突然没了力量，直直的从空中摔向了河里，石楠只感觉眼前一个黑幕落下来，来不及松开手上的枝干，接着整个人都被带着一头栽进了河里。
“完蛋了，看来真是个变戏法的。”
石楠落水前听到岸上传来一句这样的感叹。
艹！